場面很快得到了控制。
事實上,相似的事情常有發生,某某哨兵失控了,某某哨兵精神崩潰了,某某哨兵出現狂化前兆,對周圍所有生物無差别攻擊……
如果放在外界,這是很嚴重的事故,但如果放在塔台内部,這類事件,實在太常見了。
既然常見,那麼就有完備的應對方案,每位哨兵身上都安裝了精神力檢測器,一旦超過水平值就會觸發警報,立刻就有應急隊伍前去處理。
在這種情況下,完全不需要臨時再去向一位無關的哨兵求救,更何況那是在哨兵的私人時間,不允許任何人打擾。
那個突然跑來求救的人,不知道是哪個部門的員工,大概是吓得魂不守舍,太害怕了,才慌不擇路,跑到離自己最近的哨兵這裡尋求安全感。
第十三号哨兵的心情非常糟糕,他感覺十分惱怒,不僅僅是對那個沒有頭腦的職員,更多的,還是對叢泠。
他不想對她抱有任何的負面情緒,他也極力克制自己的憤怒,隻是……她本該把全部心神放在自己身上……她怎麼能,怎麼可以!
第十三号哨兵故意放慢了腳步,不想做出任何積極的舉措,他不介意讓場面變得更混亂,讓始作俑者變得更倒黴。
不過,事與願違,等他來到事故現場,第十一号哨兵已經重新平靜了下來。
*
叢泠聽見呼呼的風聲,眼前的場景飛快掠過,她聽見許多人高聲呼喊的聲音,還有物體坍塌、牆體爆破的聲音,她一直奔跑,一直奔跑,直到撞上某個人,被用力拖住了身體。
眼前的人皺眉看着她,始終挂在臉上的微笑也沒有了,變得冷淡,那是羅拉。
羅拉命令兩個士兵攔住她,質問道:“現在是什麼時間?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叢泠根本沒意識到她在對自己說話,隻是用力支起身體,使勁往前張望。
她看見遠處有一群人,士兵和醫護人員圍在一起,正中間的位置被徹底擋住,什麼也看不到。
羅拉又問了一遍,叢泠忽然拉住她的胳膊,急切道:“第十一号哨兵在哪裡?”
羅拉把自己的胳膊從叢泠手中用力扯了出來,她有點不耐煩了,她說:“這和你有什麼關系?”
羅拉視線往後一瞥,發現不知何時,第十三号哨兵竟然也離開那個被框定好的活動範圍,到了這裡。
羅拉飛快收回視線,态度變得和緩了很多,她說:“哨兵精神失控,是常見的事,你不要擔心,不會傷害到你。”
叢泠胡亂搖頭,她說:“不,不,我想知道第十一号哨兵本人的情況,她還好嗎?”
羅拉詫異地看她一眼,“第十一号哨兵?她的狀态如何,和你更沒有關系了,她身邊有很多專業的醫療人員,還有她的向導。”
叢泠一愣,“她……她的向導?”
說話間,遠處擁擠的人群流動了起來,撤退了一批武裝士兵,補上了一群醫療人員,人影交錯間,中間的空地露了出來。
叢泠一眼看見了第十一号哨兵的身影,但隻有小半個身影,她蜷縮着側躺在地面,而在她身前,一個男性身影覆蓋其上,以一種保護者的姿态緊緊環抱着她。
第十一号哨兵雙眼緊閉,發絲淩亂,衣服上沾染了不知從何而來的泥灰和血迹,狼狽極了,但即使是這樣,她臉上漆黑的護具還是沒有取下,始終遮擋住她的大半張臉。
叢泠無法靠近,隻能一錯不錯地盯着那一小片空間,第十一号哨兵依然昏迷着,毫無知覺。
不過,她身邊的那個向導回頭了,那是一個陌生的青年男性,他眼神銳利,警惕地看了叢泠一眼。
人群又合攏了,這下叢泠就連背影都看不見了。
羅拉看了一眼在遠處沉默站着的第十三号哨兵,低聲催促叢泠,“回你該去的地方。”
叢泠置若罔聞,還是站在原地,執着地盯着那個已經被完全擋住的背影。
反倒是遠處的第十三号哨兵動了,他警告性的看了羅拉一眼,視線在叢泠身上一停,轉身離開。
*
對于第十一号哨兵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第十三号哨兵毫不關心。
他們是名義上的同事,身份地位一緻,就連正式啟用的時間也相差無幾——哨兵的編号是按照啟用時間拟訂的,第十一号先啟用,第十三号後啟用,這中間大概隻隔了幾個月。
這意味着他們有漫長的一段時間都是同時待在塔台。
塔台建築占據面積很廣,留給他們的活動範圍卻有限,即使故意想避開,也總有碰上的時候,更何況,訓練場上也會常常對上。
同屬一個陣營的哨兵與哨兵之間,本該很熟悉才對。
但這漫長的十年裡,第十三号從來沒有和第十一号有過任何訓練之外的交流。
事實上,如無必要,第十三号哨兵從不和任何人交流,即使放在性格冷傲的哨兵群體中,他也是異類中的異類。
他不和任何人主動說話,拒絕任何人的接近,和所有人都是陌生,自然而然地,他不在乎身邊任何一個人的死活。
因此,他對第十一号忽然攻擊他人這件事的行為動機并不關心——其他人或許看不出來,但同為哨兵,他知道什麼是真正的精神失控,什麼是僞裝成失控的暴力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