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塔台制度逐漸建立,大家都一心抵禦外敵,不在乎城市本身的治理。
一個安全居所誰都想占據,但地方就那麼大,人卻那麼多,為了争奪地盤,争奪錢财,發生什麼都是常事,塔台根本不加理會。
叢泠大概也意識到什麼,她不想眼睜睜看着一樁慘案發生,但也不希望讓姐姐冒險,她們能做什麼呢?她們什麼都不知道,她們是第一次來到這座陌生的城市。
但叢影已經站了起來,叢影低頭摸了摸小玉的頭,又轉過來,對妹妹安慰地笑了笑,她說:“我去看看,你和小玉就在這裡等我。”
叢泠忽然感到一種強烈的不舍,她看着姐姐的背影,卻說不出阻止的話。
姐姐永遠那麼冷靜淡然,姿态優雅,叢泠第一次意識到,原來姐姐也是驕傲的。
當她有能力去提供幫助,就絕不會坐視不理,即使這件事原本和她毫無關系,即使這件事可能帶給她新的危機。
叢泠坐在原地,緊張地抓住了小玉的兩隻腳,她腦子裡的幻象不見了,似乎被外力打破,中止了進程,但她忽然感到另一種不安,不明緣由,但來勢洶洶。
下一秒,叢泠眼前的光線被遮住了,一群身着制服,嚴肅冷峻的人站在她面前,面無表情,俯視着她。
……
這一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叢泠有點記不清了,又或者,她是記得太清楚,每一幅畫面都刻在腦子裡,每次回憶都會帶來新的痛苦,所以她不願意再回想。
那群莫名奇妙的人忽然來抓住她的肩膀,肌膚相貼的一瞬間,一種強烈的痛苦鑽進叢泠的腦子裡,她控制不住地尖叫起來,那群人先是警惕地退開,随後發現她隻是色厲内荏,根本沒有任何反抗能力。
他們再度嘗試抓住她,與此同時,姐姐回來了。
姐姐擋在她的面前,但姐姐的反抗在他們看來也是不堪一擊。叢影可以輕易制服幾個地痞流氓,當面對訓練有素的塔台士兵,她的力量顯得如此微弱。
甜品店裡早已空無一人,這片角落寂靜極了。
然後發生了什麼,叢泠真的想不起來了,她閉上了眼睛,她腦子裡劇痛無比,越來越多的幻象洶湧而來,她看到姐姐也穿上了同樣的制服,她看到了一座黑色的塔,她看到了……
她什麼也看不到了,一捧滾燙的血灑在她的臉上,小玉的身體被扔在她腳邊,依然是溫熱、柔軟的一團。
小玉死了,姐姐被抓走了,一片混亂,好多人,好多聲音,好多畫面,好多血。
從那天之後,叢泠再也沒見過姐姐。
緊急趕來的瑪德琳隻來得及帶走了叢泠,以及小玉的屍體。
叢泠睡了漫長的一覺,她再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家裡的卧室。
一切好像都沒有變,隻是房間裡變得格外安靜。
瑪德琳坐在她的床邊,手裡握着一枚髒髒舊舊的戒指,夕陽西下,灑在這間空空蕩蕩的房子。
瑪德琳什麼話也沒有說。
*
再後來,瑪德琳告訴她,姐姐加入了塔台,她會成為一個英雄,她生來就是一個強大勇敢的人,待在塔台,發揮她全部的力量,可以保護更多的人。
可是,如果是這樣,為什麼瑪德琳提起塔台的時候,總是用那種痛恨的語氣。
不可以不去嗎?
瑪德琳搖了搖頭,說:“你不明白。”
叢泠曾經懷疑過,瑪德琳和姐姐,是不是隐瞞了自己很多事,她們是否和塔台暗中達成了什麼協議。
但這些話,她根本不敢問,叢泠想,她一直是個怯懦的人,雖然這麼想了,但她非常害怕自己的猜想被證實。她什麼也做不了,她一直都是一個躲在家人庇護下,無能的人。
她最害怕的,是姐姐會恨她。
随着一天天長大,叢泠也逐漸發現了自己的特殊之處,她明白自己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需要掩蓋的秘密。
她和姐姐沒有經曆過任何一次天災,應該也沒有血液上的傳承,不知道異能是從何而來,隻是天賦嗎?
叢泠很久沒見到姐姐了,偶爾,她會試着想象姐姐的樣子,但是時間太久,她真的快要記不清了。
在今晚的這個夢裡,她又見到了叢影,她不敢靠近,她隻敢站在遠處,小聲地問:“姐姐,是我做錯了嗎?”
如果不是我那麼吵鬧,那麼任性,那麼無能,那麼幼稚,你也不會被塔台發現,你也不會被帶走。
叢影靜靜地看了她一眼,她說:你不會有錯。
叢影苦澀地笑了,她像是不願意再看她,轉過身去,說:瑪德琳總是更喜歡你,你怎麼會有錯呢?
叢泠從夢中驚醒,也是在這一刻,她才能确信自己是在做夢,因為,姐姐是個太溫柔的人,即使真的怨恨她,也不會忍心對她說這麼殘忍的話。
叢泠翻身坐起,宿舍裡一片寂靜,一點月光從窗外灑到了桌前。
笃笃笃——忽然傳來了敲門聲。
叢泠打開門,看見門外夜色深沉,一列士兵站在門外。
士兵們面目模糊,隻是用冰冷的語調告訴她,有人要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