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清晨,瑪德琳的酒館來了一位奇怪的客人。
那是一位衣着樸素的中年女性,柔順的長發挽在腦後,鼻梁上架着一副金絲眼鏡。
從她手上的皮膚紋理來看,她應該是有些閱曆了,但她的身形姿态卻十分挺拔,臉上的神情也帶着一股年輕人才有的朝氣,讓人分辨不出她具體的年紀。
她走進酒館,叫住一個服務生,微笑道:“請你們老闆出來。”
察覺到服務生的慌張,她笑了笑,把語氣放得柔和許多,“别緊張,我隻是來見見老朋友。”
沒過多久,瑪德琳從庫房裡出來了——酒館櫥櫃後面就是地下室,地下室再往裡走,是酒館的庫房。
瑪德琳的視線掃過來,和中年女士的目光對上,瑪德琳動作一頓,也露出一個客氣的微笑,她親自在櫃台後調好兩杯酒,端了過去。
中年女士選了一個靠窗的雙人卡座坐下,位置空間較小,兩人對坐,距離很近,如果不想挨到對方的肢體,就隻能盡力往後靠。
瑪德琳落座後,那位女士的身體倒是沒怎麼動,瑪德琳卻下意識地往後拉遠距離,直到背部抵在玻璃牆,無法再後退。
沉默片刻。
中年女士端起酒杯,品嘗了一番這琥珀色的酒液,她誇贊了瑪德琳的調酒水平,然後放下杯子,說道:“你看起來并不歡迎我。”
瑪德琳說:“我歡迎所有來酒館消費的客人。”
中年女士失笑道:“原來是這樣,讓你請我喝酒,是我太不客氣了。”
瑪德琳敲了敲桌面,問道:“葛洛麗……說真的,你來做什麼,我從沒想過我們還能心平氣和地坐在一起,這可不是我期待的場景。”
“你一個從來不喝酒的人,何必來酒館浪費時間?你有什麼話要說,請直說吧,我忙着賺錢,沒空陪你閑聊。”
中年女士,或者說,葛洛麗,她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鏡片下,灰綠色的眼睛閃着柔和的光。
“你還在怪我嗎?我以為,我們早就達成了共識,你早就理解了我。”葛洛麗頗為遺憾地搖了搖頭。
瑪德琳有點坐立不安,她習慣了直來直去,太久沒遇到說話啰嗦的人,實在有點難以适應。
瑪德琳說:“夠了,别再講你的那套邪典,我的看法一直沒有變過,我不理解,不認同,不想聽,别再說了。”
葛洛麗抿了抿嘴,點頭道:“你還是對我抱有很大的成見,我明白了。”
“不過,我這次來,其實是想請你幫忙的。”葛洛麗又往前傾了一段距離,姿态真摯,“你知道,我沒有子女,也沒有任何教養後輩的經驗,所以我真的不理解,為什麼小影會對我那樣不禮貌,她甚至想要傷害我。”
瑪德琳僵硬片刻,她看了一眼葛洛麗,放聲大笑起來,“真可惜,我竟然錯過了那個場面。”
葛洛麗平穩道:“沒什麼好可惜的,你知道的,無論是什麼攻擊,都不會對我的身體造成實際傷害,你的願望要落空了。”
瑪德琳哼笑一聲,“是嗎,那你為什麼一臉受傷的樣子。”
葛洛麗歎了口氣,“身體上不會受傷,不代表心裡不會難過。我想,已經做得足夠好了,同級别的哨兵,我給她最高規格的待遇,明顯的偏愛。”
“我放棄其他重要的工作,成為她專屬的負責人,我關心她的一切飲食起居,訓練細則,我不明白,這麼多年相處下來,她對我竟然連一絲感情也沒有嗎。”
瑪德琳深呼一口氣,拿起酒杯一飲而盡,勉強克制住情緒,“你真會偷換概念,是你違反約定在先,怎麼還扮起可憐來了。”
瑪德琳道:“當初說好了,她們姐妹兩個,最多犧牲一個人進入塔台,給另一個自由選擇的權力,而你是怎麼做的?”
瑪德琳怒道:“你撕毀了約定,把她妹妹也帶進塔台,小影生氣不是理所應當?”
葛洛麗像是被瑪德琳的怒氣吓了一跳,她面露疑惑,思索道:“你一定是誤會了什麼。”
葛洛麗斟酌道:“你剛才說的,我們當初的約定……我承認,當時事發突然,塔台強行帶走小影,給她們造成了一點心理陰影。但這是理所當然的發展,她們覺醒了異能,當然應該進入塔台,發揮人生最大的價值,為全人類的生存貢獻力量。”
葛洛麗用古怪的眼神看了瑪德琳一眼,“更何況,從來就沒有‘犧牲’一說,難道你認為,進入塔台是犧牲嗎?不,這是一種榮耀,能夠全部施展自己的天賦與力量,這是再幸運不過的一件事了。”
“當時小泠年紀太小,我考慮到她可能無法适應塔台的高強度訓練,所以我才同意,給她一個緩沖期,讓她先留在你身邊,接受你的照顧,等時機成熟,她也是要進入塔台的。”
葛洛麗說到這裡,恍然大悟,“所以,你才帶着她四處搬家,甚至努力僞裝成一個普通人生活,你是想躲過塔台的搜查?你……”葛洛麗忍不住笑了,“瑪德琳,你簡直有些可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