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直沖過來時,兩兩相撞,哪怕是穿着白色長褲的她被撞倒後腿仍會擦傷,而地面凹陷裡有一大灘泥水。
在他清醒的瞬間,她前一秒似乎在走神,等對上視線後,她眼神略微慌亂着急起來,在那一瞬,他制止了兩敗俱傷,還好,那樣的事沒有發生,可惜擦破皮正在緩緩流血的腿疼和腦袋的暈沉沒讓他離開這裡。
昏迷後他又做了夢,是最開始讓他恐懼,後來已經淡然的噩夢。
隻不過夢好漫長,反反複複,掙脫不開。
直到謾罵聲中傳來了一道輕微但溫柔的聲音,他努力地想找到聲音的來源,可看到的依舊是一張一張猙獰的臉,他們不斷靠近他,留給他呼吸的空氣都變得稀薄起來。
他蹲在地上呼吸困難,無數的聲音毫不留情地砸向腦袋,頭仿佛要炸開,他拼命想喊出來,嗓子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也無力反抗,在感覺下一秒就要窒息時,那道先前出現的微弱聲音又響了起來,此時聲音清晰了好多,但他也隻聽見了一句。
“我看他好像很難受,什麼時候能退燒?”
當他努力想聽清時,什麼聲音也沒有了,包括圍在他身邊的那些辱罵聲,世界忽然一片安靜,安靜到茫茫天地,不見頭不見尾,上毫無止盡,下深不見底,他被這個世界徹底扔棄。
他絕望的閉上眼睛,迎接消失時,那道柔和輕緩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他扯了扯嘴角,置之不理,但是那道聲音這次卻沒有消失,而一直在,就在他耳邊,離得好近好近,似乎說話的人就在他身邊,他猛地睜開眼,就看見微垂着頭正看着手機的女孩,聲音是從她這裡傳過來的。
“……魔鏡魔鏡,誰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魔鏡總是回答,我的女王,在這塊土地上,你是最美麗的……”
是沒聽過但是知道故事的白雪公主,怎麼會有人給他講童話故事,幻覺已經到了脫離現實的地步了嗎,他扯了扯唇,閉上眼睛,又陷入昏睡中。
再次醒來于一片安靜,寬敞舒服的單人間病房,明亮溫和的白熾燈,窗外精心修剪過的綠植紅花,幹淨清新的空氣和在托腮淺眠的她。
童話故事襲上腦海,原來不是幻覺,在他高燒被噩夢折磨時,她在給他講故事。
“你醒了啊,感覺怎麼樣,燒已經退了,那你頭還暈不?”
她溫柔緩和的聲音讓他回歸現實,他定定看了着眼前明媚漂亮的容顔,一聲不吭地想下床,但剛感覺到有拉扯感時,她又開口說道;“你是想去洗手間嗎,你現在還在打點滴,我幫你叫護士。”
他低頭看着手腕處的細管,目光緩緩上移,落在半空中的大白瓶,吊瓶還剩一下半的透明液體。
他緩緩低頭,目光又看向她,一開口便是沙啞幹澀的聲音,“謝謝,我已經好了。”
她愣了一下後,無奈地笑了,卻也是那樣明麗好看。
“你的聲音告訴我你還沒好,而且醫生說你身體狀況很差,至少需要在這裡待三天,今天呢,是第二天。”
她笑着說完後,給他倒了杯溫水。
“第二天?”他遲緩地接過水杯喃喃道,目光再次看向窗外,大約快到中午,陽光明媚。
她點了點頭,“昨天你發燒一直在昏睡着,半夜燒才退了,然後你腿上的傷口已經處理過,最近一段時間都不能沾水。”
他往腿上看去,但是病服擋住了視線,他放下水杯伸手撩起就看見用紗布包好的傷口,剛才沒感覺到什麼,當注意力落在上面,才感覺到細微的疼。
“對不起啊,昨天騎車的時候我有點走神,沒及時刹住車子,害得你摔倒。”她歉意地看着他,唇輕輕抿起。
他搖了搖頭,行駛在道路上,她直行,他拐彎,他眼前一黑時沒有減速,不然就可以避開,那樣兩個人會是個擦肩而過的平行線,就不會在這裡說話,他垂下眸子不再看她。
她輕輕笑了笑,“剛我按了鈴,護士應該很快就到,你這幾天就在這裡,有什麼需要找護士就行,我……下午有課,得走了,然後醫藥費我都付好了,你出院的時候,護士會把藥給你,你到時候按照說明來用就行。”
他下意識想說不用,但是話到嘴邊,卻改成了謝謝,低啞的聲音聽着有些冰冷,他皺起眉,唇合成了一條縫。
她走後不久,護士走了進來,見他醒了微笑着說:“你看起來好很多,昨天送過來的時候都快燒到四十度。”停頓了一下,護士把一張冊子遞給他,接着說着:“現在剛好十二點,這是醫院的午飯,你看着想吃什麼。”
“不用了,我準備出院。”他淡淡開口。
“你現在還不能出院。”
他表情微緩,溫和笑了笑,“是這樣,我有急事需要處理,處理完如果不舒服我還會回來。”
“可是,景小姐那邊……”
“我和她之前并不認識,是在路邊她看到我摔倒好心送我過來。”
“啊,是這樣啊。”
他語氣溫和,“她不僅送我過來,還替我把醫藥費出了,我還沒來得及感謝她,醫藥費更不能收,所以你們醫院能退還給她嗎,我來付。”
護士感歎了一聲,“景小姐人真好啊。”
出了病房後,走道寬敞明亮,病人穿着幹淨的病号服,零零散散的,人并不多。空氣味道很清新,一路走過可以看到很多綠植,這與之前他去過的人來人往嘈雜的醫院不同。
護士把他帶到繳費窗口就走了,他看着從裡面遞出來的繳費單,哪怕不要藥品後,費用也讓他支付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