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緩慢地擡起眼來,恰逢陸南星轉回頭來。
二人四目相對的一瞬間,陸南星驚得八百度的眼鏡仿佛墜落,張大嘴巴無聲地呐喊——
怎麼是你!!!
……
在這一場離奇的選親結束後,陸家衆人的臉上都呈現出一種兵荒馬亂的意味。
就仿佛戰事即将開始,将士們都抽出刀準備應戰了,卻發現前方傳來捷報——這仗不打了!
衆人一時皆有些反應遲鈍。
率先反應過來的還是付旗山。
大概是他早已過了那個為愛情驚心動魄的年紀,于是此時除了略微的驚愕後,瞬間就恢複了理智——
這事不合理。
于是在一片死寂中,付旗山佯裝平靜地将陸南星帶到了花園中去。
他決定要跟這個倔強的死小孩好好談一談。
“南星,你老實跟我說,剛剛在客廳的話,是你的真心話嗎?”
午後的花園裡,暖陽穿破稀疏的樹葉,稀稀零零地撒在二人頭頂。
付旗山略微花白的頭發被照得發光。他緊皺着眉頭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光看着這個青澀的大學生,久久,他長歎出一口氣,語重心長的開口:“南星,我知道裡面那位傅先生位高權重,但我聽說,自從他車禍殘疾後,為人就變得有些陰晴不定,你有些怕他也是應該的。”
“你跟我說實話,他剛剛是威脅你了嗎?”
陸南星沉默地聽完付旗山的問話,然後緊皺着眉頭,用一陣狐疑的眼神盯着他反問:“付先生,我想無論如何,也不應該在背後說人壞話吧?”
“更何況,如果他真的威脅我了,你準備怎麼辦?”
花園不遠處,傅常言正端端坐在輪椅上,雙手交疊在一起,靜靜看着陸南星與付旗山對話。
周身那壓迫的氣勢,就仿佛他是來捉奸的正宮娘娘。
正宮……有了這個認知的傅常言薄唇莫名上揚,眯起長眸再向陸南星看去,卻見他蹙着眉頭上前一步,竟逼問道:“如果他威脅我必須跟他結婚,不然就把我家搞得破産,你怎麼辦?”
傅常言:“……”
頭突然好疼。當個正宮好難。
“如果他不僅僅是拿我家威脅我,還拿你家呢?”
陸南星仿佛是想起了傅常言剛剛跟自己說的種種,澄澈得宛如小鹿的一雙眼睛瞬間變得警惕,步步緊逼着又問,“如果我不願意嫁給他,他就讓你家破産?還要把你雙腿打斷,讓你下半輩子也要在輪椅上過活呢?”
傅常言:“……”
謝謝擡舉,他還不至于這麼暴力。
付旗山聽着陸南星這一句接着一句的逼問,隻眉頭微微一挑,到他這個年紀了,已經不會再被這些小年輕輕易拿捏了。
付旗山曾經在閑暇時候回顧過自己峥嵘的這四十年。
他知道他這一路走來,身邊聚集了太多流言蜚語。有攻擊他出身的,有攻擊他鳳凰男的,甚至還有攻擊他城府深做事狠的——
可那又怎樣?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這些看不起他的人,最後不都一個一個跪着來給他提鞋了?
付旗山有時也不得不承認,他很喜歡這種掌控一切的感覺。
就比如如今這場面。
在陸南星說出這話的刹那,付旗山眉宇的那點厭煩莫名消了。他很清楚,陸南星此時會來跟他說這番話,就說明他沒有跟那位傅先生談攏。
若是談攏了,也就不會來試探他了。
于是付旗山推了推自己那沒有度數的眼鏡,微微一笑道:“南星,我以為……你是個好孩子,不會撒謊的。”
“你看着我,他真的威脅你了嗎?”
付旗山如狼般犀利的眼神,透過那單薄的鏡片,直直地落在陸南星身上,那一瞬間陸南星隻覺得自己仿佛被人扒光了衣服,而付旗山的眼神更是如鋼釘一般,一根根釘在了他骨頭裡。
刺得人不寒而栗。
陸南星稍抿薄唇,擡起眼直視上付旗山赤裸裸的視線時,臉上火燒一片,有一種被人揭了老底的羞恥感。
他張了張口,正準備說話,就聽得嘎吱嘎吱的聲音,仿佛是勁草被滾滾輪椅碾壓過去。
陸南星轉回頭去,就見張媽正推着傅常言步步朝他們走來。
傅常言還是那副傲慢又孤高的模樣,迎着淡淡的日光稍擡下颌,視線明明應當是自下而上的,卻在此時平白給了付旗山一陣自上而下的俯視感。
“是啊,我威脅他了,付先生準備怎麼辦?”
作話:天涼了,該讓付氏破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