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常言眯起長眸看着窗外的狂風驟雨,薄唇翕動,冷冷問道:“唐秘書,你今天的話有點太多了。”
他和陸南星自從那天浴室的不愉快之後,就莫名冷戰了起來。
那小孩如今見了他就躲,生怕他把他吃了一樣。
他現在還要舔着臉去送傘?他傅常言是什麼很賤的人嗎?
唐宋之跟了傅常言多年,此時窺探着自家上司的臉色,總覺得這不像是個發火的模樣,于是斟酌了一番言辭後,繼續說道:“傅總,您最近似乎對陸少爺很上心。”
上心?笑話!
他傅常言什麼時候對人上過心?
但話到嘴邊,傅常言又像是想起什麼一樣。
勾起唇角,輕嗤一聲:“陸南星現在是我明媒正娶的老婆,我對自己老婆上心,有什麼問題?”
音落,轉動輪椅,“算了。去接他吧。”
給小孩一個台階下吧。
免得搞得像是他欺負人一樣。
……
大雨傾盆而下,陰郁沉悶的氣氛壓得整個容城都有些喘不上氣。
而從大巴車上下來的李桂芬背着沉重破敗的編織塑料袋子,佝偻着腰身,連傘都沒打上一把的——原本是打着的,然而在來城裡那一班的大巴時被狂風吹跑了——拿着畫像逢人便問着“有沒有見過這個人”,又或是“有沒有人知道這怎麼走”。
疾風驟雨掩蓋住了李桂芬蒼白無力的聲音。
卻也叫人聽着感到愈發可憐。
“……上面這個?上面這個是我兒子。二十多年前他被富貴人家抱走了。但大概是天公開眼吧,前些年竟然讓這一切真相大白了!”
“哎隻可惜真相大白了又有什麼用?我們這窮山溝溝裡的鄉下人,哪比得上他那個富貴的金窩窩?更何況我這腿還有病,他爹就更不消說了,先前去幫人做事結果被壓斷了腿……”
“他不願意回來我也是理解的。要不是這家實在過不下去了,我也……”
婦人低低的抽泣聲混雜在這狂風暴雨之中,仿佛無根浮萍一樣,叫人不得不心生憐憫。
于是熱心卻又不明真相的路人,紛紛向這位可憐的婦人投去了最大的善意,熱忱而自發地組成了一個援助小隊,帶領着婦人去尋找着這個陌生的她親生兒子所在的地址。
“謝謝,真的謝謝你們。我聽别人說,我那兒子現在可出息了,是個畫家呢!”
“哎但願老天保佑,讓我兒一切都好。”
而彼時,忙了一天終于把畫室布置得七七八八的陸南星,正揉着酸軟的胳膊,跟蘇文靜說說笑笑地往外頭走去。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今天眼皮跳得好厲害啊,像是有什麼事要發生一樣。”
陸南星狐疑地推了推眼鏡。
蘇文靜嘻嘻哈哈的剝了另一顆棒棒糖放進嘴裡,“星寶你就是太杞人憂天了有時候。能有什麼事呢?現在咱們錢也有了,畫室也開起來了,就像你老攻說的那樣——”
蘇文靜學着傅常言狂傲不羁的腔調,笃定的拍了拍陸南星的肩膀。
“陸南星,你今後走的必定是康莊大道!”
二人嘻嘻哈哈的往外走着。
門外的雨聲爆裂,然而一聲尖利的呐喊,卻在這暴雨中愈發震耳欲聾——
“南星!我的兒子!”
陸南星心口莫名一陣,猛地轉回頭去,卻在暴雨之中看到一個婦人急切地一瘸一拐地朝他奔來,然而或許是雨天路滑,又或許是她腿腳原本就不便,隻聽得咚的一聲,她竟直挺挺地摔在了陸南星面前。
巨大的水花炸起!
伴随着熱心人的驚呼聲,還有“知情人”鄙薄的指責聲。
“我從來沒見過這樣做人子女的!就算她沒有養過你,但也是她給了你一條命啊!你如果不想認她就把這條命還給他!!”
一石激起千層浪。
在暴雨如驟中路人的指責聲仿佛一場更大的疾風驟雨。
而彼時,拐角處,陸曉東披着一身黑色雨衣,隔着暴烈的雨簾他滿意地欣賞着眼前這一幕絕美的畫作。
……
呲——
勞斯萊斯軋過水窪,濺起點點渾濁的水珠。
後座上,傅常言兩道劍眉擰緊,隔着車窗冷冷看着畫室門口聚集的人群。
唐宋之下車觀察一會後,匆匆回來禀報:“傅總,好像是陸少遇到了些麻煩,我們要不要過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