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蘅眉眼秾麗而陰郁:“你現在已經自甘堕落到這個地步了嗎?你還記得你是白家的兒子嗎?”
白南心髒窒悶,仿佛被看不見的手攥了一下,到底是誰讓他落到這步田地,白蘅剛回來的時候,他是内疚和惶恐的,他懷着忐忑和愧疚希望補償白蘅,直到那件事發生。
白父白母為了補償心愛的孩子,迎接白蘅的回歸舉辦了盛大的晚宴,當晚S市所有的名流悉數到場,那天白蘅穿着高定的禮服,容貌俊美,乖巧有禮地跟在白父身邊周旋在名利場,而白南則是多餘的一個,沒人在乎,落在他身上探究奚落的目光仿佛針紮一般,讓他無處可逃,他是個徹頭徹尾的笑話,多餘,笨拙,可笑。
白南想,他的确是占了雀巢無恥的鸠。
他無所适從,正當他想從那場宴會中逃跑時,白蘅拿着酒杯笑容盈盈地站在他面前,不着痕迹化解他的困境,白蘅彎着漂亮清澈的眼眸:“二哥,你怎麼一個人站在這?爸媽叫我來叫你,馬上要拍合照了。”
那個時候,白南很感激對方把他從那樣一個難堪的境地中解救出來,白蘅挽住他的胳膊邊走邊說:“二哥,你不要在意,我剛回來什麼都不懂,爸媽難免多費心一些,以後我們在一個學校,還要二哥多關照。”
白南看着俊秀高挑的白蘅,據說白家在找到白蘅後做過基因測試,白蘅有百分之九十二的幾率分化成S級omega或者Alpha,根據外在顯性特征,分化為優質omega的可能性更大。在這個社會,S級omega十分稀缺,比S級的Alpha更為稀少。
整個S市也不超過五位,唯一的S級omega便是那位在S市政壇舉足輕重的屈家家主。
一時間,與白家結交的人不知凡幾,白家本來隻能算二流豪門,一躍成為炙手可熱的名門,那陣子,白母走到哪兒都是衆星捧月,更别提白父在生意上的諸多助益,白蘅的存在讓白家在上流社會風光無限。
白南雖然長相也十分優越出衆,但性格沉默寡言,過于濃墨重彩的眉眼讓他看起來有些蒼白陰郁,根據基因測試,他有百分之七十的概率會分化為Beta或者B級Omega,一個普通的beta,劣等的omega,即使長得再漂亮也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調劑品。
白蘅剛回來的那段時間,是白南難得的快樂時光,白蘅不介意他沉默笨拙的個性,總喜歡粘着他,二哥二哥地叫,連帶着家裡人對他臉色也好了幾分。
他是真把白蘅當做弟弟看的。
直到那件事發生。
白蘅邀請白南去野外徒步,他們二代圈裡有個小團體,經常徒步出去玩,白蘅邀請白南一起,白南答應了,徒步的地方尚未開發,鮮有人迹,山裡氣候多變,一場猝不及防的山雨把所有人沖散了,他和白蘅跟其他人失去了聯系,山路泥濘不好走,手機沒有信号,白蘅在前面探路,一個不留神摔進了坑裡,扭傷了腳腕,白南嘗試了幾次都無法将他拉上來,白蘅疼得臉色發白:“二哥,你别白費力氣了,現在天色還早,你先下山找到最近的供給點,帶人上來找我吧。”
白南不肯把白蘅一個人留在這裡,嘗試了幾次仍然失敗,這才起身朝山下供給點跑去。山路泥濘濕滑,白南路不熟經驗又少,跌跌撞撞走了好久才找到供給點,顧不上休息立馬帶人原路返回營救白蘅。
等帶人找到白蘅,卻發現白俨已經到了,圍了好多人,有人把昏迷過去的白蘅扶起來,白家大哥白俨向來不喜歡白南,在他眼裡,白南陰郁寡言,性格不讨喜,和爸媽不親,一起生活十幾年,白俨始終覺得和這個弟弟親近不起來,起初他以為自己的問題,是他自己性格冷淡,還有些補償心理,後來白蘅回來,白俨才知道不是他的問題,而是人天生有相性,他和白南相性不合。
白俨親自背起白蘅,越過白南,語氣冷漠:“讓開。”
白南一怔,下意識讓開,白俨連餘光都沒有分給他半分,仿佛他整個人根本不存在。
白俨走後,其他人圍上來:“白南,你怎麼能把白蘅一個人扔在山上,他腿受了傷高燒不退,你太狠了!”
“白蘅如果有事,我饒不了你!”
“不愧是賭鬼的兒子,生來人品低劣。”
白南在一聲聲讨伐中,茫茫然地想他到底做錯了什麼?
他是被認錯的孩子,是假的白家二少,被動地占了原本屬于白蘅的位置,難道他就該死,就該為此贖罪嗎?
白蘅因為骨折住院,白家所有人都去了醫院,偌大的别墅隻有白南一個人,空蕩,格格不入。
他想說,他沒有扔下白蘅,他隻是先去找救援了。
他想說,他路不熟,摔了好幾次,腳踝也扭傷了。所以多花了些時間,并不是故意拖延時間報複白蘅。
可是沒人在意,沒人想聽,他就不說了吧。
他沉默着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在白家生活了十幾年,所有的家當一隻行李箱就足夠了。
他拎着行李箱往下走的時候,遇見了從醫院回來拿東西的白俨。
白俨目光冷漠地落在他手提着的行李箱上,然後收回視線:“要走?”
白南從小拿白俨當大哥,雖然這個大哥總是對他淡淡的,但白南的心裡是有憧憬和孺慕的,畢竟是十五歲的少年,白南有些慌亂地将行李箱藏在身後:“大哥,我······”
白俨點點頭:“你先回那邊待一陣,這件事我會和爸媽說的。”
白南張了張嘴,無數想說的話像堵到了嗓子眼,卻一句也說不出。
他從來不奢望兄友弟恭,但是白俨的話讓他徹底認清了事實,這裡沒人歡迎他。
至于白蘅為什麼不替他解釋,向大家說明當時的情況,白南已經無力去探究了。
十五歲的白南挺直脊背,擦肩而過的瞬間,聽到白俨說:“這件事先别跟白蘅說,他還在養傷,不要讓他胡思亂想。本來爸打算等他讀完大學送他出國,但是你這樣看不慣白蘅,早點避開也好,你不要怨怼白蘅,畢竟當年如果不是你親生父母從中作梗,也不會抱錯,白蘅也不會替你吃了這麼多年的苦。”
白南隻覺得很可笑,不是他自己願意呆在白家的,也不是他要享受屬于白蘅的一切,所有人都在心疼白蘅受的苦,遷怒他,漠視他。
在他們眼中,他是既得利益者,所以他該死。他對生活了十幾年的白家來說,隻是不受歡迎的過客。
白南沒說話,垂眸從他身邊走過:“不用和爸媽說了,反正他們也不關心不是麼”。
白俨皺眉,拿出大哥的架子訓話:“怎麼說話的,雖然你不是爸媽親生的,但爸媽好歹養育你十幾年,陰陽怪氣的,難道還成了我們白家對不起你了!”
白南扯扯唇角,第一次直視白俨,目光落到他手裡拎着的洗漱用品,都是白蘅用慣的,突然覺得白俨并不是永遠都那麼不苟言笑不近人情,隻是他不是他關愛的對象而已,那些以往的大哥光環突然碎掉了,白南輕聲說:“白家沒有對不起我,但你說的沒錯,我不是你弟弟,也不是爸媽的兒子,所以沒必要再假裝兄友弟恭父慈子孝,至于白家的養育之恩,我一定會還。”
白南拎起行李箱走出别墅大門,那些請來的傭人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小聲嘀咕:“這掃把星終于走了。”
“不虧是賭鬼的兒子,天生晦氣,你看白蘅少爺一回來,夫人的病就好了,白蘅少爺才是白家的福星。”
“也不知道哪來那麼大的臉,還有臉繼續在白家待下去,整天陰陰沉沉的,一天說不了幾句話,平時瞧着就怪瘆人的。”
白南攥緊行李箱的拉杆,踏出白家别墅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