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斐被姜褚踹了個狗趴,他若無其事站起來,又大搖大擺往大殿去了。
不過這回姜褚拽住了他,把人拎進了偏殿。
青天白日,那扇門就在一衆人伸長脖子的觀望裡砰一聲關上。
謝斐靠在門邊,姜褚舉起簪子,問:“這是兇器?”
謝斐掌心往上攤開,肩膀一聳:“這我怎麼清楚。”
姜褚一手撐在他身邊,上身前傾,膝蓋抵在他兩腿中間,神色發冷:“你到底知道什麼!說清楚,或者斷一條腿,你自己選。”
他身量其實沒有謝斐高,奈何氣勢太盛,陰着臉寒氣逼人。
謝斐喉結動了下,不知道在想什麼,問:“有第三個選項嗎?”
姜褚瞪他,嘴唇緊抿着不說話。
謝斐突然笑起來,胸膛震顫,他聲音壓得很低,像是在蠱惑:“我選擇……不伺候你就不出去!”
話音剛落,不等姜褚反應過來,這色胚手忽然向下抓住他。
“謝青珩!”姜褚漲紅臉,咬牙切齒,“你知不知羞!”
“不知!”謝斐的聲音也有些啞,他埋首在姜褚頸間,“三年了,小淮,我很想你。”
姜褚僵住,反應過來又咬牙,壓低聲音斥道:“都什麼時候了,你先松手!松了……再說這些。”
沒拒絕。
沒拒絕就是有戲。
謝斐見好就收,依他的話松手。
姜褚飛快後退半步,有些生硬指指桌椅:“先坐下吧。”
他轉身倒水,沒注意到謝斐彎起的眼睛和流淌在眼底的笑意。
兩人在桌邊坐下,姜褚搓了下耳朵,有些不自在:“說。”
“小淮。”謝斐聲音柔和。
姜褚被狗咬了似的突然站起來,手緊緊攥着。
他似乎也沒想到自己會有這麼大反應,閉上眼睛長出一口氣:“抱歉。”
謝斐眨眨眼,問:“是不習慣嗎?”
突如其來的和善反而叫人難以招架,姜褚别開眼不敢看他,扶着桌子緩緩坐下:“很久沒有人這樣稱呼我。”
謝斐了然,真心實意道:“今日起有一個這樣稱呼你的人了。”姜褚皺眉想要拒絕,又聽他說:“鄭春的死在意料之中。”
姜褚便不糾結這些稱謂了,心系案子,便也沒那樣多的自不自在,問:“你知道他被追殺?”
謝斐點頭,從這人失蹤開始,就意味着必死無疑。
“他是從前侍衛隊的後備軍,有一定自保能力。”謝斐倒了杯茶水,說,“細枝末節的任務,也會下發給他。”
鄭春算是謝斐的人,但等級太低,做的也不是特别重要的事。在謝斐麾下多年,都未曾會面。
這種情況倒也常見,叫姜褚記住所有捕快的相貌也不可能。
姜褚問:“既然是細枝末節,為什麼會被追殺?”
“因為那隻簪子。”謝斐指尖蘸茶水,在桌上寫了兩個字。
姜褚擰眉,沉思片刻後起身打開門。
哪知道還沒吩咐,就見吳隽臉色難看地沖他這兒來。
“大人,”吳隽行了個禮,壓低聲音,“我看到您進門手裡拿着簪子,私自帶人把鄭方氏扣下了。刑官剛剛傳來消息,她自缢了。”
“糊塗!放她回去又反卦,什麼意思她能不知道?!”姜褚呵斥,“立刻封鎖鄭方氏住所,徹查所有線索,不留遺漏。”
吳隽不敢擡頭,匆匆領命去了。
“方芙蕖你可能不認識,”謝斐不知何時站在他身後,聲音又低又輕,“但有個人,你一定知道。”
他說得太輕,姜褚不自覺朝他貼近。
他聞言思索片刻,擡頭向謝斐求證:“方敬明?”
“小淮真聰明。”謝斐笑起來,“先朝餘臣,太子心腹,方敬明。”
當年太子風光無二時,這位方大人也是順風順水。
太子垮台之後不等宮變,就辭官離京,不知所蹤。
怎麼女兒會出現在這兒?
算算年紀,這個方芙蕖,應當是方敬明嫡女。
當爹的怎麼舍得?
姜褚思考時專注力驚人,思緒萬千,沒注意到身側的人離自己越來越近。
近到肩挨着肩,聽得見彼此呼吸聲。
他沒在意,院子裡來來往往的侍衛下屬可看得一清二楚。
那位丞相大人孔雀開屏似的,站在他們大理寺卿身後,眼珠子粘人身上拿不下來似的,一直盯着。
還盯!
丞相大人就是觊觎大理寺卿美色!
誰不知道大理寺卿的樣貌也是京城屈指可數的。
這位丞相三番五次惹惱大人,不就是要吸引大人注意力麼!
呸!狐狸精!
謝斐才不管這些人堪稱實質的譴責目光,更不會告訴姜褚。
姜褚沉思片刻,擡頭道:“我要去一趟牢獄。”
他要親眼看看那位方芙蕖。
兩人對視一眼,點點頭,一起走了。
屋内,被糊作一團的水漬緩緩蒸發,留下一灘印記。
沒人知道,那個位置在此之前寫着“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