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野沒發現葉僑,他身材高大,撐着一身可愛的粉色貓貓服出來,一邊活動頸部一邊走向飲水機。
工作日宋野喜歡把頭發用發膠噴上去,抓一個霸總背頭,這樣不會遮擋視線,效率高。
缺點是眉骨處的長疤也會暴露出來,顯得更加不近人情,于是衣服和他那生人勿近的氣場形成強烈的反差萌。
葉僑了望許久,驚喜地叫道:“宋野?”
聞言,宋野放下杯子回過頭。
此刻,葉僑的喜悅在言語間飄蕩:“真是你呀,太巧了,你在這兒工作嗎。”
聽到葉僑的聲音,宋野内心有種想跑的沖動。
她好像一直都是這樣,眼裡閃着光,嘴角永遠上揚,笑容永遠明媚,隻是他并不知道如何回應這份熱情。
葉僑放下貝貝走過去,跟着宋野一起坐到沙發上,那道長疤跟第一次見他時重合,葉僑忍住不去注意,硬生生把視線拉回到他的衣服上。
宋野沉默着倒好一杯茶推至她跟前。
“謝謝。”葉僑說,“這是你的工作服嗎,很可愛诶。”
“嗯。”他答。
王子歪着頭,眼神在兩人之間流轉,幾秒後飛上屋頂:“有情況,有情況。”
這時何小節正好帶着顧客出來,看見這一幕直接傻眼了。
他趁着意識還沒完全被八卦之心吞噬,急忙把顧客送出門,回來後接住王子,用複雜的眼神打探沙發上的兩人。
一個笑意盈盈,溫暖問候;另一個……隻會點頭搖頭,像個語言障礙者。
何小節想起宋野從醫院回來後的種種行徑判斷出他沒任何改變,又松了口氣但失落道:“别想了,他絕對沒變。”
王子:“沒意思沒意思。”
眼看沒戲,何小節先帶着貝貝去攝影室換衣服,背景提前一天調好了,萬事俱備,隻待攝影。
隻是攝影師和家長好像都不太在意,何小節把眼神轉向坐在地毯上的優雅小貓。
他逗小孩似的語氣說:“你媽媽不要你了!”
“喵嗚!”貝貝兇狠的沖他叫了一聲。
“你們店裡有幾個攝影師啊?”葉僑挺好奇這家店長是個什麼樣的人,愛護動物不說,對員工也寬容大度,說請假就請假。
“三名攝影,兩名輪班前台,兩名保潔。”
宋野像個吐字機器,沒什麼感情的叙述了一遍,葉僑在此刻斷定他有臭臉症。
“結果今天就剩你們兩個了,店長可真好,肯定是個不錯的人吧?”她說。
不錯的人。
這話讓宋野内心的晴天娃娃搖晃起來,碰在陶瓷上發出“叮”的一聲。
身為店長的他點頭不是,搖頭也不是,總之他打心眼裡認為自己不是什麼好人。
這畫面在葉僑眼裡看來像他被店長穿過小鞋,怕他想起不好的回憶,葉僑話鋒一轉換了個問題。
“勝訴以後,他被判了幾年呀?”
宋野終于從内心的糾結中解放出來,說:“九年。”
“太好了!”葉僑驚呼一聲,随即反應過來項國棟是他繼父,于是默默收斂,“那你最近怎麼樣,有沒有渾身輕松的感覺?”
“沒有,”他說,“沒感覺。”
“那有其他變化嗎?”
葉僑聽到後頓感奇怪,用餘光瞥向宋野的方向。
他眉眼冷峭,頭發定梳上去顯得五官愈發冷峻,垂眸思考時密而長的睫毛微微抖動,那道疤也像征戰獲勝的勳章。
一個有精神問題的人解決掉長期困擾的煩惱,越是沒變化才越可怕,這代表他陷入混沌掙紮,無法自拔。
宋野想到兩周前出院後的茫然感,無意識地用指關節輕敲桌子。
案子勝訴後,項國棟受到他應有的懲罰,宋野擺脫掉他的人身控制,有一段時間陷入無盡的茫然。
他突然發覺到,若沒有項國棟,他的錢月底給誰,留着有什麼用?
這個月他的睡眠障礙愈發嚴重,常常一夜無眠,由于剛住過院,醫生沒再給他開安眠藥,隻是叮囑兩句注意事項。
無法,宋野又去找心理醫生開導,那名醫生是個四十多歲的婦女。
已是不惑之年,要說最後悔的,就是接了宋野這個病人。
每次不光話少的可憐,還要求她看血淋淋的自殘影像。
見面時,她看宋野手裡沒帶東西,難以置信地驚歎道:“太陽真是從西邊出來了,今天怎麼沒帶你的錄像逼着我看。”
那時他才反應過來,出院後他再沒有過自殘的想法。
這或許是一個進步吧。
良久,宋野略作遲疑點頭道:“進步有,不會想着自殘。”
葉僑聽到他如此官方的回答,無奈地笑了一下。
或許是他倆談話過于冷場,何小節在和貝貝大戰一刻鐘後,終于忍不住催促:“請問攝影師還拍嗎,這裡有孩子等不下去想回家!”
葉僑這才想起被遺忘的貝貝,她一下子沖進攝影室,隻見貝貝正懶洋洋躺在那裡舔毛,看到她進來就轉頭“喵”一聲。
葉僑眼神詢問何小節:它等不下去了?
何小節心虛的摸摸鼻子,見宋野還沒進來,試探性問道:“家長,你對我們店長有意思啊?”
葉僑“啊”了一聲,驚異道:“宋野是你們店長?”
“他沒跟你說嗎,這家夥,真是愁死人,”何小節簡直恨鐵不成鋼,“不管了不管了,總之他是個實心眼的,你要是追他可得費神費心了。”
“哈哈哈你誤會了,我們隻是……朋友!”
宋野走到門口就聽到這個稱呼,葉僑回過頭,兩人對視完後者則彎起眉笑出一對甜美的梨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