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血月淩空。
暮山跪在魔淵祭壇前,手中捧着一盞破碎的魂燈。燈芯早已熄滅,那是他孿生胞弟暮川的魂燈。
三日前,暮川為護魔尊冥熾,在歸墟之境自爆魔魂,以命破開了天帝設下的殺局。
“暮川……”暮山的手指深深掐進掌心,鮮血滴落在魂燈上,卻喚不回逝去的至親。
身後,魔尊冥熾靜立,銀發垂落,紫瞳沉寂如淵。他的左腕上,那道被流雲汐留下的傷痕仍在隐隐作痛。
“尊主。”暮山嗓音沙啞,緩緩擡頭,“暮川的命,不能就這樣……”
冥熾沒有回答,遞給他一片薄如蟬翼的玉簡。那是暮川臨死前用最後魔力凝結的信息。
暮山看着玉簡上的幾行小字:“尊主明鑒:屬下查得,流雲汐神女魂魄未全散,有一魄藏于凡間。天帝懼神女重生複仇,也在暗中追尋,想除後患,尊主務必小心。”
暮山認出這熟悉的筆迹,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即便在魂飛魄散前的最後一刻,暮川想的依然是如何完成使命。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三千前那個雨夜,他們兄弟為盜取靈芝神草險些命喪守護神獸之口,是路過的魔尊随手一擊斃了那兇獸,将奄奄一息的他們帶回魔宮。茫茫天地間,從此他們便有了庇護所,有了依靠。
冥熾望向魔淵深處,那裡翻湧着混沌之氣,仿佛吞噬一切的巨口。良久,他才開口:“本座感應到了。”
“感應到什麼?”
“阿汐的氣息。”
暮山瞳孔一縮。流雲汐,千年前為封印魔淵守護天界而自毀神元的天界戰神,亦是魔尊冥熾此生唯一摯愛。她的魂魄本該消散于天地,可如今……
“是神女還活着嗎?”
“是,也算不是。”冥熾看着手中的琉璃小瓶,裡面裝着在神女峰收集來的魂魄,瓶裡隐隐散發着微弱的神光,“她的最後一縷主魂魄,藏在了凡間某處。”
暮山沉默片刻,突然重重叩首:“請尊主下令!暮山願赴湯蹈火,尋回雲汐神女的殘魄!”
冥熾低眸看他:“哪怕代價是死?”
“暮川已死,我這條老命,本就是尊主救回來的,就該為尊主而存亡。”
紫瞳中的魔焰微微跳動,冥熾終于點頭:“好。”
---
魔界藏書閣,塵封萬年的禁忌典籍被一一翻開。
暮山跪坐在黑曜石案前,指尖劃過泛着血光的竹簡,低聲念出上面的古老魔文:
神魔同心,魂魄不滅。若得冥道,逝者可歸。
“冥道……”他喃喃自語,猛地擡頭看向身旁的魔尊,“尊主,這莫非是指——”
“冥道石。”冥熾的聲音冷冽,“魔界至寶,藏于混沌之淵最底層,可貫通三界,尋魂覓魄。”
暮山心頭一震:“可冥道石是魔界地脈核心,一旦移位,魔界根基将崩!”
冥熾冷笑:“那又如何?”
暮山啞然。是啊,對魔尊而言,什麼魔界根基,什麼三界平衡,如今都比不上流雲汐的一縷殘魄。
“尊主,古籍還記載,冥道石有上古禁制守護,非神魔同體者不可觸碰。”暮山憂心忡忡,“您雖曾得流雲汐神力相護,但終究是魔軀,若強行取石,恐怕……”
“本座自有打算。”冥熾打斷他,紫瞳中魔焰翻湧,“三日後,入混沌之淵。”
暮山知道,魔尊心意已決,無人能阻。
魔界議事大殿内。
幽暗的火光映照着十二位長老肅立的身影,他們左右分列兩行,垂首靜默,安靜的殿内此時唯有冥熾漫不經心的指節輕叩王座的聲響在回蕩。
尊主方才的話語仍如寒刃懸頂——“本座要入混沌之淵,取冥道石。”
“瘋了!徹底瘋了!”首席長老焚天猛然拍案而起,骨杖重重砸向地面,震得魔焰搖曳,“為了一縷可能根本不存在的殘魄,尊主竟要以性命為賭注,甚至押上整個魔界?!”
暮山立在他身後,低聲勸道,“焚天長老,若那真是流雲汐神女的殘魄……或許能借冥道石找回神魂。屆時,我魔界必将如虎添翼,再無敵手……”
“住口!尊主執迷不悟,你也跟着癡心妄想?!”焚天怒目圓睜,厲聲呵斥,“她生前是天界戰神,對天帝誓死效忠!即便複生,又豈會歸順我魔界?更何況——”他冷笑一聲,字字誅心,“她的魂魄,早在千年前就已灰飛煙滅!”
其餘長老紛紛附和,卻無人敢擡頭直視王座——冥熾雖未言語,可那森然威壓已讓空氣寸寸凝結。
“諸位長老,且寬心。”冥熾緩緩起身,玄色衣袍如夜霧翻湧,“本座既已決斷,自有萬全之策。”話音未落,他的身影已化作一縷黑焰消散于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