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天都吃一大盒飯。”爺爺倒是不太在乎,往前走。
“早上也要好好吃早餐。”姜非跟着爺爺往前走,“你要去坐公交車嗎?”
“是。”爺爺說,“你不用送我的,下午還要上課,快回去休息。”
“學校沒那麼早開門,”姜非跟在爺爺身邊,“讓我送你去公交車站吧。”
爺爺熟知雲城的每一條交通路線方式。
比起地鐵,爺爺獨自出門時更常坐公交。
小時候的姜非也會陪着爺爺一起坐公交車。
小姜非有一點點恐高,也害怕公交車每一次大的颠簸。
那時候,爺爺就會牽着小姜非的手,跟他說那一趟公交是在哪一年開通的,頭尾終點站在哪兒。
跟他說沿途的那些站點經過的村落有什麼風俗、有什麼景色。
告訴他哪個站是粵劇博物館,跟他講每個名家的生平。
從小區的意式餐廳到公交車站,很遠的路,走起來卻很短。
姜非和爺爺說了一路的話,坐在公交車站時,爺爺才想起來說:“剛才都忘了叫你把蘋果和糖給點兒你同桌。”
“我下午給他。”姜非笑着說。
爺爺不說,姜非也打算給的。
“多給一點兒,你們分着吃。”爺爺說。
“好。”姜非答應。
“阿餘回到學校了嗎?”爺爺問。
“到了,昨天晚上九點多到宿舍的。”姜非笑了笑,說。
“他都沒打電話給我。”爺爺又說。
“昨天回到學校太晚就沒打吧,今天估計也在忙着,”姜非替他解釋,“你想跟他打電話嗎?”
“他昨天說打電話給我的,沒打。”爺爺說。
“那得和他說說了。”姜非笑着問爺爺要手機,用爺爺的微信号給阿餘發消息。
爺爺把手機給姜非讓他操作着,自己則是從口袋裡拿出打火機和煙。
“爺爺,少吸點兒煙,對身體不好。”姜非很快就轉過頭去看着他爺爺。
“嗯。”爺爺沒看着姜非,應了一聲,點燃煙,叼在嘴裡。
煙霧緩慢地飄起。
爺爺看向馬路,又好像是看着很遠的地方。
這條馬路上很少有車經過。
樹蔭濃密,風吹過來搖晃着樹葉的聲音瑟瑟。
煙飄起一點兒就散了。
“要多注意休息,少吃點兒盒飯,多吃點兒水果。”姜非說。
“嗯。”爺爺心不在焉般又隻是應了一聲。
“周日我們一起出門吧。”姜非向爺爺邀約。
這次爺爺轉過頭來,看着姜非片刻,點了點頭:“好。”
“住宿還習慣嗎?”爺爺無名指和中指夾着煙,手垂落在膝頭。
“在學校住很方便呢,”姜非笑着和爺爺說,“省下了來回路程,還能多睡會兒覺。”
“是嗎?”爺爺問得很慢。
“是啊,”姜非回答得很快,“爺爺你不相信我嗎?”
爺爺沒再說話,長長的煙灰掉落在地闆上。
他擡起手,又抽了一口煙。
戚語先走是走了,但沒有走遠。
他繞了一個圈,又繞回來,隔着一段距離跟在姜非和姜非爺爺後面。
剛才爺爺問他穿着外套熱不熱,戚語先說不熱。
戚語先喜歡穿着外套。
外套給他安全感,讓他感覺自己能隐身。
某些時候确實是有用的吧,戚語先跟着姜爺孫穿過街區走過馬路,那爺倆愣是一點兒都沒發現有人跟着。
戚語先看着他們走到了公交車站。
他在路口的轉角處停下了腳步,靠在鐵欄杆上,從外套口袋裡也拿出煙,點燃。
老人家還挺能走。
中午姜非為了給老爺子省點兒路、吃點兒好吃的,小一千的意餐說吃就吃了。
現在老人家健步如飛,走了一公裡多都不帶休息的,坐下就抽煙。
拆東牆補西牆。
挺神奇。
老爺子挺神奇。
他這個同桌也挺神奇。
戚語先想象不到哪個長輩會像姜非爺爺一樣來到學校找他。
也想象不到哪個同齡人會像姜非一樣送完了爺爺自己在那偷偷抹眼角的。
戚語先跟到最後,本來沒打算露面,看到姜非一個人坐在那時,還是走了過去。
“哭了?”戚語先彎下腰,想看姜非眼睛裡有沒有淚水。
姜非眼睛裡隻是有點兒霧蒙蒙的。
說要告别,總是有點兒傷心。
尤其是在這些天。
他都沒注意到戚語先跟在他們後邊兒,也沒注意到戚語先走近公交車站的腳步聲……
姜非吓得眼神怔住了,眼睛睜大了半寸,呼吸凝住兩秒,又笑起來:“你怎麼在這?”
語氣很驚喜。
可能原來是要哭的,戚語先出現了,就不想哭了。
“散步。”戚語先随口編了個借口。
“真的嗎?”姜非看起來不是很相信——那雙眼睛還真是把姜非的情緒透明地都反應了出來。
“送走爺爺了?”戚語先有座位也不坐下,選擇靠在公交站牌那。
“嗯。”姜非笑着,偏過頭仰起臉看戚語先,他有卧蠶,這次笑起來時眼睛好像帶了點兒傷感,他說,“我才剛見完爺爺,現在就又想念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