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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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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語先回到教室的時候又打鈴了。

語文老師先他一步進入教室,倒沒有對戚語先說什麼。

課間時的喧鬧層層降落,落入平靜。

姜非總是在等戚語先,又總是等不到和戚語先能好好說句話的時機。

他像被主人留在原地的狗狗,巴巴地等着戚語先回來。

戚語先一步一步走回座位,姜非的眼神始終跟着他。

“還好嗎?”姜非小小聲地問。

已經上課了。

姜非堅持着上課不說話、不開小差的原則——比好學生更好學生。

才多大點兒事,他眼裡的敦厚帶得戚語先都不好意思帶着他違反課堂紀律。

“沒事。”戚語先簡短地說,“下課再說吧。”

“把試卷拿出來。”語文老師姓陳,陳朝。

朝字,第三聲。

因為性格好,學生私底下叫他朝朝——第一聲。

老師不可能不兇人,可陳朝很有學生緣,不兇的時候學生也願意聽他的話。

“卷子我已經改完了,”陳朝把投影儀打開,把成績單放在機器上,“這次年級最高分是123分,不在三班,三班一個考到120的都沒有,這不應該啊。”

戚語先卷子都沒帶過回家,考完就随手塞在抽屜裡。

姜非每次都能一下把需要的東西找出來,戚語先還在雜亂的抽屜裡翻找。

找了半天都沒找出來。

陳朝昨天講完了卷子主體部分,今天這節課是要講作文。

姜非主動把試卷推到中間:“一起看吧。”

“嗯。”戚語先應。

戚語先每一科的試卷都幾乎是空白的,隻有勾勒選項的寥寥幾筆。

擦掉它都不需要三分鐘,擦完之後能直接拿給别的人再做一遍。

姜非的試卷不同。

姜非的做題思路都按照老師要求清清楚楚地寫在上面。

題目圈關鍵詞,文章内劃線。

戚語先想起以前有個同學每次做題、做作業劃句子都是拿尺子比過之後才畫的。

他垂眼往姜非的試卷瞄——幸好,姜非還沒有變态到這個程度。

成績單的分數從高到低往下排。

姜非的語文考了103分,作文拿了42分,不是很高。

戚語先的分數還要往下拉一點兒才能看到——總分93,作文46。

剛才張春晖說姜非是個英語學霸,戚語先想說他在聽到老六說姜非選擇題幾乎全對時就知道了。

選擇題都能快全對,其它估計也差不到哪兒去。

現在看姜非語文成績,又感覺在看到姜非的信的時候就猜得到姜非不是個語文學霸。

作文才考42,看起來不是很低,但這回陳朝改作文跟放水似的,一抓一片的45裡,這42就有點兒不夠看了。

“作文有幾個同學連八百字都沒寫到,被我扣了兩分。”陳朝說,“這個也是很不應該的。高考時随便寫個名人名言,把你自己的主題再重申一遍也要把字數湊夠八百。”

陳朝很重視作文,會用一整節語文課來講一篇作文。

戚語先就是其中一個連作文都沒寫到八百字的人。

“還有糖嗎?”戚語先偏過頭問。

姜非愣了下,眼神茫然中似有星點碎光亮起:“有。”

姜非把一把糖悄悄遞給戚語先,戚語先隻拿了一顆:“夠了,謝謝。”

“你再多拿幾顆吧,”姜非往講台上看,見陳朝沒留意到他們說,“你要吃蘋果嗎,我下午拿給你?”

“不用了,我不喜歡吃蘋果。”戚語先把椰子糖剝開。

姜非望着戚語先,嘴巴沒出聲,一雙眼睛倒像是能說話。

戚語先猜想姜非是想說上課不能吃糖什麼的,可他考試睡覺,上英語課做數學作業,校服口袋裡有煙……

糖,才哪到哪兒呢?

戚語先把剝開的椰子糖放進嘴裡。

甜得發膩的椰子糖味在口腔裡漫開,戚語先不喜歡吃糖。

其實姜非也不喜歡吃椰子糖。

小時候也許是喜歡吃的,姜非沒有多大印象了。

但是爺爺總記得姜非喜歡吃椰子糖,時不時就給他和姜餘買。

太多了,多到喜歡吃椰子糖的兄弟吃到那個份上大概也會膩的。

爸爸媽媽和姜餘姜非一起吃,姜餘分給他的朋友吃。

那些椰子糖是這樣被消耗掉的。

上午最後一節是體育課,姜非和戚語先一直到那時才有機會坐下來好好說點兒話。

這麼說起來,高中生真忙啊。

上課是沒時間聊天的,課間是被各種事情占據的。

放學是急急忙忙去吃飯或者回家的。

戚語先看着姜非,頭一回感覺到了高中生的匆忙感。

“姜非,要不要一起打羽毛球?”鄭曉妍過來問姜非。

吳思雅也過來了。

她倆最近有點兒形影不離的。

姜非搖搖頭,微笑拒絕:“你們打吧。”

“行,你要是想打就過來。”鄭曉妍果決地說,說完看了坐在姜非旁邊一聲不吭、頭也沒擡的戚語先,拉着吳思雅走了。

“打籃球嗎?”米嘉,外号叫棉花,實際上一點兒也不蓬松,人長得跟竹竿似的,隻有高。

英語選擇題拿不到50分被罰站的其中一位。

他過來問姜非打不打籃球,看到戚語先,順帶也問了句。

也不是說和姜非有多熟,也不是說有多讨厭戚語先,主要是姜非給人的感覺比戚語先好脾氣多了。

問戚語先,好像沒問就已經被拒絕過一回一樣。

也怕打着打着不知怎的碰到戚語先雷點會鬧得鬧不愉快。

“不。”戚語先回答得簡潔,連眼神都是極簡主義。

“不了。”姜非拒絕都顯得真誠,不讓人讨厭,“我有些事想和戚語先說。”

這節體育課就隻有高二三班一個班在上。

僅有的七個男生。

何正斌是書呆子,體育課上隻看書,不運動,一做完熱身運動解散就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另外一個戴眼鏡的土豪文弱少爺正捧着星巴克和女生聊天來着。

戚語先和姜非坐一塊兒。

整個籃球場就隻有三個男生。

“也不差這時候吧,你倆是同桌,什麼時候都能聊,”棉花無奈地說,“一周就兩節體育課,再不動動,人就生鏽了。”

是同桌,但一個住宿,一個走讀。

戚語先還是個不會安分待在座位上的人。

姜非一天到晚也沒找着什麼能和戚語先說話的機會。

姜非還是對棉花搖了搖頭。

“一起打籃球吧,三個人打起來太無聊了。”另外一個高個兒男生也走過來,“我們這節課一起先練練,下節課可以跟七班的一塊兒打。”

七班是理科班了,男生多。

但現在,戚語先想說,這籃球場上加上他倆也湊不成什麼有意思的組合。

“下次吧。”姜非堅持道。

“真不來啊?”棉花還不太想放棄,“就打一會兒也好啊。”

姜非微笑着,眼神裡帶着微微的歉意,沒有動搖。

戚語先連頭都沒擡,隻是坐在姜非旁邊,扮演一個沉默的孤僻蘑菇。

兩人走了之後,戚語先又剝了一顆椰子糖吃。

姜非後來還是給了他一大把椰子糖。

“說什麼?”戚語先靠坐在體育館的長椅上。

到九月了,體育館已經沒開空調了。

沒什麼人的室内,沒去運動也還是悶熱。

戚語先的出廠設定外套還是在身上,拉鍊敞開着,洗得變得有些透了的白色短袖貼着皮膚,他沒出汗。

“嗯?”姜非愣了愣。

“你不是說有事要和我說嗎?”戚語先問。

啊。

姜非偏着頭看着戚語先,一瞬恍然,唇角緩緩地、有點兒不好意思似地揚起。

“你看了我給你的信了嗎?”姜非問。

“看了。”現在那封信還在戚語先口袋裡。

姜非笑了笑:“那你還生氣嗎?”

“我什麼時候生氣了?”戚語先問。

姜非隻是看着他,不帶任何目的地朝他笑着。

兩人也都挺能擅長沉默。

姜非不回答,戚語先不追問。

安靜就在兩人之間蔓延。

籃球咚咚敲在闆上的聲音和羽毛球簌簌飛躍的聲音作為背景音響起。

同學們的每一聲叫喊在體育館裡回鳴。

戚語先不着意地撇開頭,姜非也還是看着他。

到戚語先無法忽視姜非長久看過來的視線。

尴尬啊。

好像也不是尴尬。

可能是有點兒心虛吧,也可能是因為有點兒好奇。

呆在學校,呆在姜非身邊,戚語先有時覺得像活在電影裡一樣沒什麼實感。

他家是現實,瑣碎平常,說不清斷不了不停地要去面對的各種坎。

戚語先轉回頭去。

和戚語先的卷發一樣黑的姜非的眼睛,烏潤的眼神專注而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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