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買了兩杯思樂冰和一份紫米飯卷,走回到姜非身邊,遞給他飲料和食物。
“謝謝。”姜非接過來,看着戚語先,“你不吃嗎?”
“我不餓。”戚語先沒坐下,找了一晚上貓腿有些酸疼,但他就是不想坐下。
姜非看着戚語先,眼裡明晃晃地晃着些關注啊關心啊之類的感情。
他笑了笑,弧度很淺,是個安慰的笑容:“别擔心,會找到的。”
不過這話沒有一點兒說服力——姜非自己臉上都寫滿了擔心。
一路上,姜非是個很好的尋貓伴侶。
他的話很少,不會絮絮叨叨地追問許多事情,他隻是陪着戚語先找。
戚語先說要去江邊,他就陪戚語先把沿江路一直走到橋頭。
一公裡,三公裡,五公裡,不停地走,沒有一句抱怨也沒有過一次退縮。
而且,姜非比戚語先并且更願意求助别人一點兒。
黑色的夜晚降臨了,要找一隻黑色的膽小的貓更難了。
戚語先把果冰放在桌面上,也沒喝。
肚子餓過了最餓那陣,像是知道這身體的主人不會理睬,也消停了。
戚語先的手被姜非握了一路,手腕上多了道紅印。
他垂下手,外套一遮就遮住了姜非留在他身上那點兒痕迹。
窗外車水馬龍,紅紅綠綠彩色的燈光映在便利店的玻璃窗上。
戚語先眼底映着姜非的影子。
“吃完就回去吧。”戚語先說。
“不找了嗎?”姜非握着紫米飯團掰開兩半,把其中一半給了戚語先,“補充點兒體力吧。”
戚語先頓了頓,接過來。
他已經不知道要去哪裡找他的貓了。
失去了希望,沒有什麼手段,可戚語先還是沒放棄過要去找。
再去華豐村走一趟,再去蘭園走一趟,再把附近的區域找一遍,找一晚上,他的貓還在外邊,他怎麼能回家。
但姜非總要回家的。
“不找了。”戚語先目無波瀾地說謊。
他的心髒跳動着,指責他違背自己的真實意願。
“我在家等,”戚語先非要忤逆本能的欲望,表面淡然、冷漠,内心挑釁着自己和王敏,“說不定它等會兒就自己回家了。”
姜非看着戚語先一陣,并不太覺得戚語先會就這樣不找了。
而他并不想讓戚語先一個人度過憂慮苦澀的情況。
“我還想散散步,”姜非小心地拿自己當借口,“你能陪我嗎?”
戚語先覺得姜非沒必要陪他。
可現在姜非說需要他陪他散步。
戚語先知道,假的吧,姜非隻是想幫他。
拙劣的兩人都心知肚明的小計倆。
戚語先垂下眼,潮濕的睫毛下眸色昏沉。
姜非額間浸了汗,偏頭間,在便利店的燈光下閃現着微弱的亮。
“我陪你找了一個多小時,”姜非語氣放軟,“你再陪我一會兒,可以嗎?”
“可以。”戚語先心裡那個為欲望而戰的小人歡呼着。
看吧,看吧。
你分明想要他的陪伴。
“謝謝你能陪我。”姜非彎了彎唇,眼神明亮更多。
戚語先和姜非再次在附近區域找了半個多小時。
戚語先打電話給戚偉,想要問他什麼時候回家——想要他和王敏看着他的貓有沒有回家。
戚偉的電話響到完了都沒有打通。
他沒停頓,又打給王敏。
快響到最後,王敏才接起來。
“喂?”王敏那邊雜音很多。
“回家了嗎?”戚語先視線跟着姜非。
姜非走遠了,正在問路邊店的商鋪有沒有見過他的貓。
“沒,沒那麼快,”王敏的聲音夾雜着戚偉和陳律談天說地的對話,“你不在家嗎?”
“在找貓。”戚語先說。
“還沒找到嗎?”王敏好像是站起來了,“那麼晚了,早點兒回家吧。”
戚語先沒法答應王敏這個要求,他停頓了一陣,說:“你回家的時候幫我看看它有沒有回來。”
“你還要多晚才回家?”王敏問,“一個學生老在外邊遊蕩算什麼事兒,你先回去,晚點兒我們回家陪你一起去找。”
“晚點兒是什麼時候?”戚語先看着姜非的背影。
“等會兒就回去了。”王敏說得笃定。
“九點?十點?”戚語先問。
“快了,”王敏隻是說,“回去也很晚了,明天陪你去找。”
九秒,十秒,戚語先停頓了好久。
“喂?喂?”王敏疑問着。
“我也等會兒就回去了。”戚語先說完就挂了電話,從口袋裡拿出煙,點燃。
戚語先咬着煙嘴,沉沉地吸了一口。
濃厚的煙霧升上去。
煙嘴過濾尼古丁,戚語先通過香煙壓着對父母的失望。
他始終覺得該陪他的人是戚偉和王敏。
該在的人不在。
而姜非……是奇迹。
是那種童話故事裡會替人實現願望的善良精靈。
姜非從商店裡買了水,正要付款。
戚語先把沒吸完的煙按在旁邊的垃圾桶上。
姜非付款時順便看了一眼手機,接着帶着水舉着手機跑向戚語先:“有消息了!”
戚語先怔了一下,沉寂壓抑的心髒重新開始狂亂跳動。
他也大步向姜非走過去。
“有人說在蘭街旁邊看見了有個小孩兒追着一隻黑貓!”姜非激動得抓着戚語先的胳膊蹦了蹦,水都來不及打開,拉着戚語先跑,“快跑,這消息是一分鐘之前發出來的。”
蘭街,蘭園新村建好之後在村子旁邊打造的商業街。
他們現在離那邊跑過去也隻要三分鐘就能到。
夜晚的風夾雜着行人的喧嚣。
星光,燈光,月光胡亂閃成一片。
他們趁着紅燈最後兩秒沖過長長的行人道,喇叭聲響成一片。
他們倒是慶幸地在笑。
上坡,疾跑,急促的腳步聲像是踏踏的心跳,汗珠聚攏了、滑落到相牽的手上。
體溫升高,熾熱的感情滴到了心底。
他們看到戚語先的貓了。
離着還有十來米的距離就聽到了貓叫——戚語先認得出來那是他的貓的叫聲。
心髒已經極速到不能再高的頻率了。
微弱的可憐的貓叫聲越來越近,模糊的和黑夜融為一體的影子被一個小孩抓着。
“喂!”戚語先腳跑到發痛,一步一步像踩着火,還在拼命加速。
戚語先的貓凄涼尖利地叫了一聲,接着水聲響起。
一聲水聲接着另一聲水聲,是姜非什麼都沒脫直接撐着石欄直接跳進了河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