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皮鬼被打斷施法,愣了一下,又或者屬實沒有見過這種死到臨頭屁話還這麼多的人,竟然不太耐心地答道:“因為我要變美啊!”
柳依雲松開她的手,反去觸碰她的臉,仔仔細細端詳着,像看着頂級藝術家描繪出來的絕妙藝術作品一般由衷贊歎道:“可是你已經夠美了!”
“親愛的。”
她誇人發自真心,如同肺腑之言,令人信服。
簡而言之,擅長胡謅。
她眼神癡迷如同看着天下第一美人一樣。“沉魚落雁,閉月羞花,我見猶憐”等等一切美好詞組,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不停地往畫皮鬼身上砸。
直把畫皮鬼砸的暈乎乎的,手上鋒利的指甲都收了起來,捂嘴笑道:“……你這小孩,嘴可真甜。”
柳依雲眨巴眨巴眼睛,無辜道:“那都是姐姐長得好。”
畫皮鬼生前因樣貌醜陋被心愛之人抛棄,死後便執着于皮相,永遠追求更好的皮囊,隻為聽别人誇一句,她十分美。
但她既已成了鬼,僞作成人的時候尚且能聽見那些好色之徒恭維之話,可一但她的真面目被發現,那些先前還贊她的人就隻剩驚恐咒罵求饒、涕泗橫流,明明還是一樣的臉,就因為身份不同,那些人的态度也就迥然不同。
畫皮鬼隻覺得惱恨又落寞。
直到今天這個小姑娘眨着閃亮亮的眼睛,明知道她是鬼,還是一疊聲地贊她,眼中情緒絲毫不作僞。
畫皮鬼突然就不想殺她了。
但是不殺她,她臉上的皮很快就要腐爛了,保持不住美貌。
而且。她眼中閃過一絲壓抑的貪婪,這張皮她也用膩了。
紅綢軟榻旁,床沿上挂了一張張少女的臉,都是貌美而又青春的,像本該開在熱鬧枝頭卻被人摘下來的鮮豔花朵,失了所有生命力隻剩了哀傷的美,随着洞窟内微風輕拂,風鈴一樣搖擺。
畫皮鬼撫上柳依雲的面頰,指尖冰涼,描繪着她的臉型,末了遺憾收手:“算了,我就不用你的臉了。”
她眼中閃過一絲殺意,稍縱即逝,接着芊芊玉手指向别處,莞爾道:“那我用她的。”
柳依雲緊張心跳剛平複了不少,眨眨眼愉悅道:“好!”
接着順着她的手指看到了溫容。
洞窟裡裝昏迷的蘇和玉眉頭蹙了蹙,柳依雲的好字也卡在嗓子裡變了調,“好姐姐!”她攔住畫皮鬼的手,真切道:“還是不要了吧。”
要死!那可是女主啊,剛一穿書就把女主整死了,那還怎麼搞?
畫皮鬼皺了皺眉,有點不耐煩了,但還是道:“又怎麼了?”
柳依雲擋在她面前,真誠發問:“姐姐想要好皮囊做什麼?”
畫皮鬼扶了扶雲鬓,媚眼如絲,道:“那當然是去勾引更好看的人做一些你們這些小姑娘不适合聽的事。”
她神色憤然:“我生前看上的那個王八犢子也沒多好看,長得比正常人還差一點,偏偏以為自己是什麼天人之姿,還敢嫌棄老娘長得醜,呸!”
“老娘死後就是要多勾搭英俊小夥,才不枉我千辛萬苦得來的美人皮。”
柳依雲:……好,好志向。
她震驚了一秒,同時回過神更熱切地扣住了她的手,真切道,“那既然是要美人,”她故意模糊了美男子和美女之間的區别,加重了美人這個詞,“那我溫姐姐不也是一頂一的美人嗎?”
“姐姐你不該隻想着要她的皮,為什麼不試着勾搭她,得到她的芳心呢?”
洞窟内裝昏迷的兩人、溫容:……
畫皮鬼:“……這我還從未想過。”
她艱難道:“我們都是女子。”
柳依雲更熱切了:“女子怎麼了?女人才更懂女人的心呢!美人是不分性别的。你看看我,再看看溫姐姐,我敢說這世間大部分男子都沒我們貌美,更重要的是知根知底,又心悅于姐姐。”
畫皮鬼在她的面相上掃了幾眼,又瞧了瞧溫容的長相。
不得不說,這姑娘說的很對,她們倆真是世間難尋的姣好容貌,而這姑娘比起對方也更勝一籌。
她也因此才會看上她的臉,但經過她這麼一提醒,她回過味兒了。
她平日裡見過的那些所謂小郎君,還真沒她們長得好。
那她頂着她們的臉,去勾搭小郎君,到底是誰占誰便宜?怎麼感覺……虧了呢?
這麼一想,那些小郎君都不香了。
畫皮鬼神情複雜,思想糾結。
而且她說心悅于我?畫皮鬼心道,怪不得方才她于我十指相扣,又誇我誇得那麼出自肺腑,原來一開始就喜歡上我了。
被一個美人喜歡,就算是同性,那也是值得高興的一件事情。
何況這位同性.愛她愛的那麼真誠,連她先前想要她的命、連她是鬼這件事情都毫不介意。
畫皮鬼開始羞澀,畫皮鬼開始猶豫。
雖然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但柳依雲看得出她在動搖。
于是她更加握緊了她的手,誠摯道:“姐姐生前已經受了容貌歧視的苦,成了鬼以後難道還要歧視别人的性别?真愛是不分性别的,隻愛男人是不會有好結果的!”
“人生很長,為什麼不多做一些以前從未做過的事情呢?我隻能說,如果是姐姐的話,我和溫姐姐可以!”
畫皮鬼被她這番發言驚到了,她看着柳依雲,腦袋裡浮現出了一句慨歎:雖然我是個鬼,但你看起來也不像是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