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姜淮不吃這些菜,她柳依雲就是餓死,從這裡跳下去,她也絕對不會嘗一口!
她心中充滿了慷慨的激情來對抗桌上噴香的菜肴。她看見姜淮沒動筷子!好,她決定了!她甯願去吃路上好攜帶的幹癟的粗糧餅,也不要吃這桌來曆不明的飯菜!
姜淮動了!姜淮是要揭穿這些人的惡毒行徑嗎!姜淮他!……拿起筷子夾了一點菜慢悠悠吃起來。
行吧,那沒事了。
柳依雲轉過視線,托着腮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從善如流地笑着接過大娘手裡的甜酒,開始吃熱心人盛到她碗裡的菜。
她邊吃邊感慨,果然是自己穿書以來神經過于緊張了,看見一個好心人就覺得人家是裝出一副古道熱腸背地裡揣的卻是毒藥。
所以她也沒注意到這些熱熱鬧鬧的人吃着吃着彼此間換了個位置,而她吃着吃着卻突然覺得渾身冷且迷糊,腦袋裡模糊一片,好像忘掉了什麼。
方頭巾大娘已經從她的對面坐到她的身邊了,她和藹地摸了摸她的頭說道:“小桃。”
小桃?她在喚誰?她在喚自己嗎?
柳依雲迷迷糊糊擡起頭,覺得渾身都很冷,她不确定地問:“啊?”
大娘拍了一下她的腦袋,笑罵道:“傻丫頭,真是吃飯吃傻了?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記得了?”
腦袋昏昏沉沉的,大娘臉上的笑像咧了一個血盆大口,不停地在她眼前放大回蕩,她下意識往後瑟縮了一下。
“你叫小桃,是個孤女,從小就在大娘看護中長大,如今長到16歲,也有了意中人,看上了鐵匠鋪的夥計阿方,在跟我提了幾次之後,大娘便做主應了你們的婚事。”
大娘又摸了摸她的頭,和藹道:“傻孩子,你這是高興壞了,還沒反應過來勁呢。”說着又給她遞了杯甜酒,哄勸道:“來,馬上就要辦喜事,再喝一杯。”
一杯濃厚醇香又泛着甜味的酒下肚後,柳依雲與對面那個黝黑的壯實青年對視了,她重複着大娘的話:“我喜歡他。”
這句話不說還好,一說出口,她便覺得整個人心跳都加速了,不知道是酒勁上頭還是如何,那股子酸酸澀澀的勁竄上來,就好像她真的愛對面這個人愛到不能自已。
她忙不疊瞥過眼,錯開視線,而對面那個漢子黢黑的臉上也泛起些紅和明顯的窘迫。
大娘對視着他們,調笑道:“哎呦,害什麼羞啊?”
她還在絮絮叨叨,但柳依雲想,雖然她并不記得大娘話裡的細節,但可以肯定的是她确實是愛着這位叫阿方的青年的,這種深邃的情感做不得假。
或許,她抿了抿唇又喝了杯甜酒,感覺臉上在發燙,或許她不記得這些是真的因為喝多了。
突地感覺一道視線掃過她,如芒在背。柳依雲下意識回過頭,卻沒在熙熙攘攘的食客間找到那束目光。但那目光來得太急也太鋒利,就像一柄紮在她腦門上的刀,讓她突兀地在混沌中清醒了一點。
她眨眨眼,感覺酒也稍微醒了一些,拉着身旁的大娘問:“不對啊,我記得我們是好幾個人來的,我們有幾個。”
剛想到這,她又迷糊了,頭有點疼,說不出話來,也忘記到底有幾個人了。
“傻孩子,”大娘嘴角像是抽了抽,又給她夾了一筷子菜,“什麼來不來去不去的,你是從小在這長大的,莫要說了胡話讓未來的新郎官害怕了去。”
柳依雲被大娘說的話引着下意識接着去看那叫阿方的漢子,每瞧一眼都覺得對他的愛意更深重一分。
這種感覺是對的,柳依雲想,這份深重的願為對方付出一切的沉重愛意不會是假的。
自稱養大了她的方頭巾大娘拉着她的手歎道:“好孩子。”
她讓柳依雲往東邊座位看,那裡也坐着一對羞怯的男女,男的敦厚老實的模樣并不起眼,而那女子卻長得格外惹眼,她的美是清冷又自持的,沉靜又矜貴的模樣并不像這個小村莊能養出來的。
柳依雲覺得自己見過她,她們是一路的,自己對她很熟悉,她叫,她叫,她叫什麼來着?
“小玉啊。”大娘和藹地喚道,替她招呼了一聲,那女子回頭,朝她們笑了笑。
就像總算在一團漿糊的記憶裡尋了個落腳點,她對這個地方終于生出了親近和熟悉。
沒錯,她認得她,她叫小玉。感覺是不會騙人的,她想,她确确實實是這個村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