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晃動,帶起室内光影搖曳,柳依雲不适地用棉被遮了遮眼。
姜淮垂了眼睫,替她将紅燭熄去。
屋内重回黑暗。姜淮将軒窗打開了些,月光随着微風傾灑進來,清風帶着草木的氣息裹挾着些許甘苦草藥味傳來,聞着很安心,柳依雲舒适地沉沉睡去。
倒是姜淮,回頭瞥了一眼柳依雲,将軒窗打開的弧度收斂了些,隻留月光如瀑瀉于地面。他于瑩瑩月色中伫立,垂眸瞧着銀白月光。
柳依雲一夜好眠,等醒來時已近天将大亮。
她初醒來時,還有些懵,呆呆地眨了眨眼,有些搞不清楚自己在什麼地方。直到她對上姜淮的視線,才下意識地明白過來,她已經穿書了。
嗯,穿書了。她遲鈍地點了點頭,然後突然反應過來,她在惡人村,昨日于床上睡了一夜,那姜淮呢?
她看向坐在冰冷堅硬闆凳上的姜淮,有些不安,“姜淮?”
她叫他。
少女初醒來的嗓音還是軟綿綿的,叫他名字的尾音也糯糯的,和昨晚她喚“冷”的音調很有幾分相似。姜淮感覺自己像是被她的聲音勾了一下,他看過去,應了聲:“嗯。”
女孩剛坐起來,衣衫都染着點溫暖的懶意,她青絲垂落,依在她胸前、偎在她身後,她整個人顯得很是乖巧,因着剛睡醒,杏眸裡都泛着些水色,用軟綿綿的語調擔心地問:“你昨晚睡地上了嗎?”
姜淮擡眸,正對上她泛着水色的眸子,他眼神暗了一瞬,移開目光,慢慢道:“沒有。”
女孩看上去更擔心了,她用軟綿綿的語氣又遲疑地問道:“那你,就這樣坐了一夜嗎?”
姜淮垂眸:“嗯。”
這比睡地上還糟糕。柳依雲瞬間更愧疚了。她本來是打算把床讓給姜淮的,他為主角團的清醒做了莫大的貢獻,而且他體質虛弱,身體也不好,方才夜裡還頭疼得發抖。比起柳依雲自己,她覺得姜淮才更需要休息。
可明明已經想清楚了一切,她卻還是在困得受不了的時候霸占了床,惹得人家一個病号隻能徹夜坐冷闆凳。
柳依雲剛醒,心思還很軟,難免就因此覺得有些挫敗。
她順手在桌上撈了個發帶随意系了發,起身雙手合十朝姜淮道了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可能是困得太厲……”
說到這裡,她突然有些疑惑,她真的是困得太厲害所以霸占了床嗎?還能把首飾發帶全取了,鞋子也踢了,安安穩穩地上床睡覺。既然如此,她為什麼一星半點的印象都沒有?
她合十的雙手放下來,微颦了眉,又拉着姜淮的袖子軟軟道歉了幾句,還是沒忍住問道:“姜淮……,我昨天,是自己上的床嗎?”
這句話就像是突然紮了姜淮的手一樣,他頓了一下,原本莫名有些躲避的視線又重新看向柳依雲。
女孩拉着他的袖子,離得很近,微偏頭,姝麗的眉眼間染着幾分疑惑,含水的杏眸泛着些初醒的困意認認真真瞧着他,她偏頭看他的時候,剛系好的發帶也随着她的青絲微動,乖順地依着她的發落下去。
她随手系的發帶也是紅色的,青絲落在發帶上,隐在發帶裡。兩人離得很近,從少女的袖口若有似無地散出些香味,姜淮莫名覺得現在的情景與昨晚很像,少女躺在床上,偏頭枕着他的發,綿軟的細發纏在他的紅色發帶上,疊進他自己的發裡。
姜淮倏地移開了眼,拂開了她的手,耳尖莫名有些紅。
柳依雲還在問:“是我自己……”
姜淮瞧都不瞧她,顫了顫眼睫肯定道:“是!”直接打斷了她的話。
被打斷的柳依雲眨了眨眼,看着拂開她手,又特地後退一步與她保持一定距離的姜淮,心裡歎了一口氣。
好吧,因為昨晚霸占了一張床,反派又生氣了。
反派真的,很容易生氣啊!
柳依雲頭疼,柳依雲撫額,柳依雲決定再拯救一下與反派之間脆弱的岌岌可危的關系。
她小心且善解人意道:“嗯,趁着他們沒來,要不你先睡會兒?”
她舉手保證:“我守門!”
但姜淮隻是看了一眼床鋪,被子還沒疊起,被褥間還帶着少女的馨香和暖意,柳依雲瞧着他,眼神真誠、不作他想,似乎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姜淮瞧着她這模樣,三分心慌意亂間又陡然生出七分惱火。柳依雲,究竟當他是什麼?!
他這麼想的,也就這麼問了:“柳依雲!你究竟當我……”是什麼?
可這話還沒問完,姜淮又陡地止住了話頭,硬生生吞下了這份惱怒,磨了磨牙,閉了閉眼,冷靜了一下,又換了一個問題:“你對蘇和玉也會這樣嗎?”
蘇和玉?
柳依雲無語。
這跟蘇和玉又有什麼關系?
她百思不得其解。
但審慎思考以後,她覺得姜淮對蘇和玉有心結。因為喜歡溫容,他連穿衣風格都要模仿蘇和玉,所以姜淮現在的意思是,如果他是蘇和玉,她柳依雲會不會也這樣扔下他一個晚上,自己霸占整張床。
姜淮果然還是很介意!
這個問題是送命題。柳依雲思考了一下,覺得爛菜葉是個心思狹小且容易想太多的人,所以她絕對不能讓他覺得自己的待遇和蘇和玉不一樣,所以盡管她對于男主要更加謹慎更加放不開一些,她還是堅持道:“一樣!我對蘇和玉也一樣!”
她小心地觀察着姜淮的臉色:“一視同仁!”
離她幾步之遙的俊俏少年臉色更差了:“一視同仁?”
柳依雲連連點頭,以表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