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雲槽多無口地看着這位邏輯鬼才。
邏輯鬼才對達到柳依雲的要求感到信心滿滿,同時他也不忘嘲諷。
他‘呵’了一聲,再次重複道:“一定能做出符合你們人類品味的香囊。”
他在‘人類品味’這四個字下了重音,視線卻一直瞧着自己手裡的貓薄荷草。無論怎麼聽都能感受到他對柳依雲竟然不喜歡貓薄荷草這個事實的嫌棄和不屑,嘴上說着‘人類品味’,但實際上就是在說柳依雲這種人類真是極其沒有品味。
柳依雲:……這小子。
要不是知道貓妖有大問題,她甚至會覺得後來貓妖被踢出主角團單純是因為他嘴太損了。
“呵。”柳依雲也冷哼一聲,對這隻貓不屑一顧。
不到一刻鐘時間,貓妖又跑來了,他裝了新的香囊。
“給。”
這次倒是有香味了,但柳依雲看着被浸濕的香囊還是陷入了沉默。打開一看,果然又塞了一疊花草,而且還是未經擦拭過的,上面沾滿了露水,濕潤至極,才會将整個香包都浸透。她打開香囊口子的時候,裡面還有一隻蜜蜂橫沖直撞地飛速奔出來。
柳依雲:……
她看向青竹無語道:“你是對我不滿,故意在找茬是不是?”
青竹不理解:“不是有香味了嗎?”
他還很委屈:“我為了找這些花還找了很久。”
柳依雲:……你的很久都不到一刻鐘時間是嗎?
她指了指蜜蜂飛走的方向:“你是指你找這隻蜜蜂找了很久嗎?”
貓妖難得噎了一下:“這是個意外。”
“哦,”柳依雲又看向香囊,“那這個被泥水浸濕弄髒的香囊看來就不是意外了?”
青竹疑惑道:“這又怎麼了?”
他盯着柳依雲的眼睛思索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哦,你是覺得髒嗎?”
“不好意思,”他彎唇甜甜笑起來,“我們妖是這樣的,從來不關心髒不髒的問題。”
柳依雲想到他那座蜘蛛網橫生的土地神廟,再聯想到他一路上在髒水溝裡撈魚、在滿是灰塵的地方玩沙子壘城堡、動不動假摔倒于地面,突然對他這個說辭也能表示理解。
她開口,雖然并沒有想嘲諷,但說的話還是自然帶了嘲諷的意味:“你确實如此。”
貓妖嗤了一聲,沒做聲。
柳依雲将香囊扔給他,這次是真的在嘲諷了:“你會做香囊嗎?香囊裡總歸放的也該是曬幹的草藥和幹花吧?”
“而不是這種,”柳依雲瞧了一眼他沒所謂拎在手裡的香囊,譏諷道,“濕漉漉的花帶着根莖葉和着泥還混着一隻,”她特地頓了頓,像貓妖方才強調‘人類品味’一樣強調,“蜜蜂。”
青竹挑了眉,拉長語氣“哦”了一聲。
“你不必再做了。”柳依雲再次拒絕。
接着又被貓妖打斷了。
“那怎麼行?”他道。
“我現在已經掌握放香料技巧了,一定能做出一個合格的香囊。”
柳依雲無語微笑:你知道技巧?是指我剛剛才告訴你的放幹花的技巧嗎?
“不必了,”她維持着一瞧就是虛假的笑容說道,“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青竹裝作壓根聽不懂她話裡意思一樣,毫不客氣地就用她的話來贊美自己:“确實,我也知道我做得非常好,但是顯而易見我能做得更好。”
他也同樣揚起虛假的笑容,甜甜道:“所以我再做一個也無妨,總歸我人比較好心。”
他語氣更加甜蜜了,蜜得像是能凝出糖來:“反正姐姐,你也非常閑。”
柳依雲長長地呼吸了一口氣。如果說之前她還不太能确定青竹是不是故意的,但她現在确信了貓妖今天就是來找茬的。
于是她也彎起唇角,從嘴裡吐出一個字:“爬。”
貓妖滾跑了,不到一刻鐘以後又回來了。
他這次換了幹淨的香囊袋,拿了一個馥郁芬芳的香囊遞給柳依雲。
隔着老遠柳依雲都能聞見米色香囊裡的濃烈香氣,拿到手裡打開一看,果不其然,這次是幹花了,隻是裡面花類種類繁多,從栀子、桂花、玫瑰到金銀花、茉莉花、百合花,每一種都是香味極濃的花卉,每一種單聞起來都是極好聞的,但是摻在一起,香味相疊,就混成了一種非常古怪的氣味,香得都讓柳依雲覺得發臭了,多聞幾下就感覺頭暈眼花,幾乎快要無法呼吸了。
她果斷紮緊香囊口。但即使拴緊香囊,那股奇異的濃香還是無時無刻不擴散到空氣中,叫人沒法忽視它的存在。
她擡眸看向青竹,他還在詢問她:“香嗎?”
柳依雲點點頭:“香,實在是太香了。”
她為他鼓鼓掌,譏諷道:“這個香囊實在是做得太棒了,我先不管你從哪裡弄來這些幹花,就單說你的這個香味我放到茅廁裡都能完全掩蓋茅廁的臭味,因為到那個時候,茅廁已經不臭了,最臭的已經變成它了!一個優秀的香囊不僅要有能使佩戴者身上留香的功能,更要有作為武器攻擊敵人的能力。你這個香囊就成功做到了這一點!我要是受到襲擊的時候,直接向對方臉上扔這個香囊,管他什麼魑魅魍魉、牛鬼蛇神,都得被我這個香囊熏得眩暈幾秒,錯失動手的機會,從而讓我們這邊占盡優勢。”
被她一番話怼到不知道該說什麼的青竹:……
“真是太棒了!”柳依雲贊歎。
她瞧着青竹,情真意切道:“你知道這個香囊還适合做什麼嗎?”
盡管明明知道不會是什麼好話,但來自貓的好奇心還是迫使他繼續問下去:“還适合做什麼?”
少女點點頭:“還适合遇見讨厭的人時候,把這個香囊扔到他懷裡惡心他一手。”
她話一說完,就直接将這個氣味極其濃烈、難以描述的香囊扔進了他的懷裡,怕他再說什麼‘繼續做一個’之類的狗話,當即轉身離開。
隻留青竹一個人揣着香囊站在後面。
青竹:……我為什麼不笑,是不愛笑嗎?
被破爛貓妖折磨了一個上午的柳依雲覺得自己這輩子都不想再看見香囊了。
她剛這麼想着,一個香囊就遞到了她的面前。
柳依雲:……
擡眸一看才發現是姜淮,她的怒氣倏地就消了大半。
“這是?”
她接過香囊,才後知後覺自己與貓妖的交談可能還是被姜淮聽了進去。
她倏地有些慌亂,但還是拿着香囊故作鎮定道:“謝謝。”
掩飾一般的問道:“什麼香味?”
她現在的嗅覺被那隻貓妖的破爛香囊荼毒得有些失靈。
他潤墨一般的眸子瞧着她:“草藥香。”
微垂眼睫,他道:“先苦後甘。”
柳依雲:……所以就是你身上的味道是嗎?
所以,她和貓妖的那番對話,姜淮果然聽見了是嗎?
柳依雲用香囊遮住視線,頗有種掩耳盜鈴的感覺。
片刻後,她又拿下來,故作自在道:“謝謝。”
雖然過程尴尬了一點,但是她确實喜歡姜淮身上的味道,如果有這個香囊的話,那确實也不錯。
她靠近月白色香囊聞了聞,又聞了聞。……嗯,怎麼感覺味道有些不對?
是藥草味泛了點栀子香味的香包,雖然也很好聞,但總體層次感和柔和度還是不如姜淮身上的氣味。
她有些遺憾的同時又覺得這樣也好,畢竟,如果真是姜淮慣用的香包,她帶在身上也總會覺得…
覺得什麼?她不知道。隻是總歸會有些不太自在。
這樣也好,她總算放松了一些。
拿着香囊,她笑道:“謝謝你,雖然有點不一樣,但還是很好聞。”
她本人并沒有在計較這些,但這話聽到姜淮的耳裡,他卻擡了纖長睫毛道:“一樣的。”
柳依雲:……?
就算她鼻子現在再怎麼失靈,也不至于連氣味都分辨不出來了吧?這怎麼聞味道都不一樣啊?
她剛想疑問,姜淮便已答了:“我身上的味道,就是長年累月喝這些藥喝出來的。”
他話一出口,柳依雲便覺得心揪得一顫。他為什麼要喝這些草藥?
但随即,一個更深的疑惑又浮了上來。
他說,他身上的氣味是喝草藥喝出來的?所以,他身上的草藥香并不是香囊的味道,而是他自身的香味?
柳依雲:!
想到她剛穿過來第一天就對他說,他身上氣味很好聞,還問人家是用什麼洗滌衣服的。再想到一個多時辰前,她還說想要草藥甘苦香的香囊。
柳依雲:……
她不知情時尚無感覺,但現在想來,她這完全就是登徒子行為吧?!!
她在原地滞了須臾,忽然覺得手中的香囊像是爐間的火,燙得厲害。她一下将香囊放回姜淮手中,臉上發熱,立刻轉身就要走,卻又覺得應該給人家一個解釋,于是腳步就又釘在地上。
糾結許久,她道:“抱歉,我不是故意,”
嘴裡的話就像是很難說出來,她停頓幾次還是道:“我不是故意輕薄你,我是真的不知情。”
雖然确實如此,但這話說出來,她自己都覺得是爛透了的借口,不可信到了極點。
她近乎懊惱地歎了口氣,躊躇片刻,卻還是腦袋空空,最後仍是隻道了聲沒用的“抱歉”就落荒而逃了。
在她身後,少年手裡的月白色香囊絲帶被風吹拂,纏到他手上,他瞧着那絲帶,軟下纖長睫毛,不知道是在對絲帶抑或是在對誰說:“我倒希望你是真的輕薄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