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雲醒後不久,青竹也清醒了。
主角團一行人圍着他,觀察着他的舉止神色,研究他身上還有沒有上古魔氣的殘留。
午後日光灑在他身上,給他栗色的卷短發覆了一層朦胧的金色。
他擡眼,朝着幾人笑了一下。
露出了一對酒窩,很甜。
他笑起來有一種陽光又溫柔的感覺,和被上古魔氣掌握時的笑不同,它那時多是陰陽怪氣、懶懶散散,偶爾扯唇時泛出點皮笑肉不笑的意味。
溫容瞧着他,一時恍惚。
幾人對視一眼,由蘇和玉硬着頭皮開始說話:“這位…”
他遲鈍了一霎,青竹便了然,他笑道:“青竹。”
還真叫青竹?
蘇和玉有點驚訝。
随即他便道:“青竹兄弟。”
他有點猶豫,但還是說了出口:“你的身份特殊,能憑神性掩飾上古魔氣的沖天魔意,我懷疑,…它以後還會去找你。”
“它一定會去找你。”姜淮很笃定。他目光落在他身上。
那少年擡頭,瞧了姜淮一眼,又不動聲色看了一眼柳依雲。
他大緻知道,在他被迫沉睡的時間裡,發生的些許事情。
他彎了彎唇,笑起來,視線在兩人之間睃巡,覆又落在姜淮身上,一笑有兩個酒窩,輕輕道:“所以,你想殺了我?”
蘇和玉與溫容一時怔忡。
姜兄…,姜淮…,他有這個想法嗎?
青竹這麼說着,卻也沒計較,隻是笑着低下頭去,輕輕道:“我知道該怎麼做。”
他說:“我也有,要守護的人。”
*
蘇和玉等人自然是對他下不去手的。等告别了青竹,已至晚間,主角團幾人一同用過了晚飯,相互關照了一番,提醒彼此注意情況,便各自回房去了。
柳依雲朝着自己客房走去,卻發現姜淮也跟在自己後面,等她開了門,他便也自然地抵門而進,理所當然地好像他一直就住在這裡,柳依雲才是外來人一樣。
她瞬時有些恍惚,疑心是自己走錯了。
當即退出門外,瞧了瞧房間号。
她瞧了一眼,又瞧了一眼,思索了一會兒,又看了一眼,接着又看了看自己手裡的鑰匙,确定自己是沒弄錯。
于是她又再推門進去,再次瞧見房裡的姜淮,她一時又有些自我懷疑。
“你…”
那少年已然褪了外袍,隻穿了層單薄黑色中衣,坐在地上鋪好的褥子上,墨發傾散,鎖骨白皙,低垂長睫,有一種脆弱的楚楚可憐感,像被宣來侍寝的柔弱美人。
但顯而易見,柳依雲,并沒有宣他。
她攥了攥手指,有些緊張,心跳跳得有些快。
那美人擡眼,用一種極其無辜的語調道:“甯甯,我房間裡太冷了。”
“都是一樣的房間,”柳依雲有些失語,“你可以用熏…”
‘爐’字都沒說完,她就反應過來:“你…”
“你叫我什麼?”
柳依雲,名甯,字依雲,包括她穿越前也是叫柳甯,姜淮這一喚,就好像透過這具身體喚了她的靈魂,叫出了她原本的真實的名字。
她後退半步,有點緊張。
身着黑衣的俊美少年擡眸瞧她,視線自下而上隔着纖長睫毛仰頭看向她,目光潋滟,明晃晃的是蠱惑,偏襯上那張瑜玉般的臉,在銀白月光下,顯得既溫順又柔弱,有一種柳依雲叫他做什麼他就會做什麼的極易好掌控感,神色溫柔脆弱得不像樣,仿佛他在這段感情才是個純粹的十足十的獵物,甘願把所有的弱點都展露在獵人手裡。
他就用這種極為乖巧無辜,似乎意識不到任何不對的神色、語氣道:“我不想再叫你的全名了。”
“我不想和你那麼生疏。”
柳依雲嗓子有點幹,她咬了咬唇:“你可以,你可以像他們一樣叫我‘依雲’。”
姜淮垂下頭,低下眼睫,柳依雲瞧不清他的神色,隻隐約覺得有些冷,連帶着他說話的語氣都像泛了點似有若無的涼:“他們都這樣叫了,我就不願意了。”
他骨節分明的手指在地上輕敲幾下,再擡眸,還是一副美麗脆弱的模樣,不堪忍受被拒絕般地看着她,輕哄道:“你不願意?”
柳依雲向來吃軟不吃硬,他現下這麼瞧着她,她就有點猶豫。
“也不是不願意…”
“隻是…”太親密了。
腦袋裡回想着姜淮說的,‘其他人叫她依雲,他就不願意叫了,’她又咬了咬唇,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什麼。
“甯甯。”他又喚她。
柳依雲心跳加速,手指蜷了蜷,近乎是慌張地應道:“啊?”
少年狀似無意地掃過被褥,禮尚往來般地道:“其他人都叫我姜淮,你也别叫了。”
柳依雲又後退了半步,像是在黑暗裡面對着什麼洪水野獸般,打起十足的精神謹慎地看着這個存在感極強的人,半好奇半小心翼翼地試探道:“那我,叫你什麼?”
明明是在問着問題,但神态舉止間卻有一種随時準備奪門而逃的警惕。
姜淮墨發如瀑,托着腮,好笑地看着她,從嘴裡說出兩個字:“望舒。”
柳依雲有些緊張又有些疑惑。
她怎麼記得,姜淮明明是不喜歡這個表字的。
而且。
“沒有人這樣叫你嗎?”
少年垂下眼睫:“不常有。”
秋司水給他取了這個表字,但向來管他叫‘舒兒’,這本該是很親昵的稱呼,但她素來喚得不親不近,不冷不熱,泛着警惕和疏離,而他厭惡這個表字,一向也不與旁人講,因此其餘人也隻喚他姜淮。
确實是不常有。
若是旁人喚他的字,他隻覺憎厭記恨,可若是柳依雲這麼喚他,卻讓他覺得往日無比憎恨的名字都變得可愛起來。
隻有她能,也隻有是她才會做到。
明明其他人也在喚她的表字,但輪到她喚姜淮的字,她卻莫名有些…說不出口。
太親近了。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實話:“我…,我說不出來。”
那少年好脾氣道:“那就慢慢來,一開始隻與我私下這麼叫,漸漸的,在人前也能叫出來了,逐漸就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