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雲朝着庭院裡面瞧了瞧，院落寬敞，現下無人，大雪下了多日，氣候又冷，雪幾乎半點未消，瑩瑩地覆在地面、樹枝、建築上。雪積得很滿，無人踩踏，純白蓬松，顯得很幹淨。到處都是銀裝素裹，分外漂亮，柳依雲再瞧地上的雪，一時就有些意動。

她也笑起來：“好啊。”

話剛出口，還未說完，她就感到身後有人拽住了自己的袖子。

她回眸，發現是姜淮。

姜淮視線落在她袖子上，骨節分明的手指扯住她袖子。

察覺到柳依雲疑惑的視線，他漸垂眼睫，松手一寸寸地慢慢放開了她的袖子，他心不在焉，眸色漆黑，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對柳依雲說了聲：“去吧。”

他話音剛落，柳依雲便也拉住了他的衣袖。

她杏眸瞧着他，疑惑道：“你不去嗎，姜淮？”

她拉了拉他的袖子，眉眼彎彎地朝他笑：“一起嘛。”

姜淮眼睫微顫，擡眸對上她的視線，眸中沉郁黑色散去些許，染上點光亮，他垂眸，溫柔地應了聲：“嗯。”

依雲拉着他走到雪地裡，随手捧了一把雪揚在他身上。

她一身純白毛絨襖子，仰頭，杏眸水潤朝他笑。

姜淮隻是瞧着她。

雪花落了他一身，綴在他發間，他一身鴉青色寬袍，愈發顯得他容顔俊美，眉目如畫。

柳依雲就這樣欣賞了一會兒，倏然想起方才姜淮為她擋雪花的樣子，疑心他是嫌雪髒，便又上前替他拍了拍衣服，為他拂去發間雪花，她仰眸瞧着他：“姜淮，你是不喜歡雪嗎？”

她唇間仍帶着笑。姜淮瞧着她的笑顔，低眸，慢慢也勾了笑：“不。”

他說：“我非常喜歡。”

柳依雲拉着姜淮與蘇和玉打雪仗。

蘇和玉發現，依雲的雪球攻擊尚且輕松易躲，即使沒躲過被砸在身上也絲毫不疼，但姜兄的雪球攻擊就實在難躲，他實力高，但沒想到打雪仗天賦也如此強，幾乎每個雪球不管自己怎麼閃躲能都被精準砸到身上，而且他的雪球砸人…特别疼。疼到讓蘇和玉疑惑明明都是一樣随手從地上抓的雪打人，怎麼他的雪球打人就能這麼疼。

因為太疼了，他還抽空瞧了瞧依雲那邊的情況，看看她那邊狀況是不是和自己一樣慘烈。然後他就發現，姜兄打依雲實在是收着力的，很輕柔，基本對她造不成什麼傷害，根本和往她身上灑雪沒有什麼區别，但他打自己卻是十足十的，半點不含糊，絲毫不放水…

依雲對兩人倒是無差别攻擊。

但是觀察着，觀察着，蘇和玉又發現，每次自己能砸到依雲的攻擊都是輕柔的，好對付的，但凡自己雪球大一點、多用點力，即使明明瞄準了，明明依雲也躲不過，但那雪球莫名就是砸不到她身上，不是半途就從空中墜地了，就是從依雲身邊掠過，挨不着她一點。

這就導緻，三人打雪仗打了半天，隻有蘇和玉被打得格外凄慘。

蘇和玉：……難道我真是打雪仗實力最差的那一個…？

又打了一會兒，柳依雲玩得很高興，但手已然發紅，她往手上吹了口熱氣暖了暖。

姜淮瞧見了，便要求先休息一下。

蘇和玉求之不得，立刻同意。

姜淮轉身便回房為她尋外袍和手衣。

蘇和玉見他離開，一時放松卸力，直接倒在皚皚雪地裡躺了一會兒。望了一會兒藍天，他休息夠了，轉頭，目光明亮，朝身邊的柳依雲伸出了手。

他示意她拉自己一把。

柳依雲一時有些猶豫，她思考了一下，想了想，須臾，還是抓住他的手将他拉了起來。

姜淮取完外袍和手衣，回來瞧見的就是這一幕。

瞧見姜淮，柳依雲下意識與蘇和玉拉開了點距離，她不知怎麼的，莫名地，沒來由地，就有點心虛。

姜淮走到兩人面前，視線落在蘇和玉的手上，“蘇公子乏力了？”

他伸手也握住蘇和玉的手，蘇和玉與他回握。

蘇和玉以為姜淮隻是與自己握一下，卻沒想到，他初時便用力，随即力度便越來越大，像是徑直要把他的手碾為碎末，蘇和玉皺眉，使了些術法才抵住他的攻擊，但姜淮力度越來越大，直到蘇和玉手顫抖得厲害，隻覺生疼不已，抵抗不住他的力道時，他才驟然松開，朝柳依雲走過去。

蘇和玉見他走向依雲，以為他要如法炮制，當即眉心一蹙，大喊道：“姜兄，不可！”

卻見姜淮隻是為依雲穿了外袍，貼心地為她戴了手衣。

蘇和玉：……

氣氛詭谲，柳依雲覺出不對，她小聲提議：“要不，我們各玩各的吧。”

話音方落，卻是姜淮第一個開口。

“為什麼？”他目光疑惑。

他瞧着柳依雲，神色柔和：“甯甯，你想玩是可以繼續玩的。”

柳依雲瞧着他，蜷了蜷手指，眸色水潤：“但我…”确實是不想玩了。

她确實是不想玩了。打雪仗，…離姜淮太遠了，她想離姜淮近一點。

她隔着手衣牽了牽姜淮的手指，看着蘇和玉說：“我們玩堆雪人吧，蘇師兄一隊，我和姜淮一隊。”

蘇和玉巴不得同意，當即道：“好！”

姜淮低眸瞧了瞧她牽着他手指的手，也道了聲：“好。”

兩隊分開。姜淮問依雲：“你想堆什麼樣的？”

柳依雲拉着他走到兩人居住的樓下庭院的位置，告訴他：“好看一點的。”

“冷淡一點的。”

“冷淡一點的？”容顔稠豔的少年顯然有點疑惑。

“嗯。”容顔昳麗的少女仰起杏眸朝他笑，肯定了自己的說法，将剩下半句話吞入了腹中。

…要像你一點的。

三人堆完雪人，天色漸晚，食過飯後，幾人便各自回房。

姜淮與柳依雲照常住在一起。

洗漱完畢，換好中衣，熏爐暖融，柳依雲坐在床上透過稍開的軒窗看下方庭院裡的‘姜淮’雪人。

她烏發如瀑，眸色溫潤，托腮看着看着就彎了唇。

坐在她對面的姜淮注意到了她的視線，轉頭也往外瞧了一眼，發現她在看黯淡夜色下庭院裡的雪地。

他眸色漸暗，回過頭，手指抵在靠近床邊的桌上，狀似不在意地問道：“還是喜歡蘇和玉？”

“嗯？”

柳依雲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隻是沉默。

姜淮墨發紅唇，垂眸，迂久未得到她的答複，倏然伸出手說道，“甯甯，我手涼了，”他擡眸，眸色幽邃暗沉，“幫我暖一暖。”

柳依雲捧過他的手，暖在手裡。

姜淮瞧着她的手，回勾了下，垂眸想着自己先前所作所為以及今後不知悔改隻會愈發得寸進尺的行徑，擡睫瞧着她的眼，輕聲問了句：“以後，會恨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