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晡時。
柳依雲已經喝了幾杯水了。
今年大雪頻繁,道路未清理開,主角團仍舊無所事事待在客棧中。
她又覺口渴,再去拿水,這時發現她杯子旁,姜淮的杯裡水量未減。
她一直好奇這點,取了自己的杯順勢就問了出來:“姜淮,你好像不怎麼喝水呀?”
那怎麼還說自己有半夜醒來喝水的習慣?
她邊想邊挨了杯沿喝下水。
姜淮坐于一旁的椅上擡眸瞧着她喝水。
她隻是随口一問,但喝完水後,這慣常不愛喝水的人卻也要喝水了。
他掀眸瞧着她,朝她伸出手:“甯甯。”
這是在示意她給他遞水。
她正好站在桌邊,想了一下,放下自己杯子,拿起他的杯子走過去遞給他。
杯子遞到他唇邊,他嘗了一口,又擱下,容顔稠豔,掀睫再去瞧柳依雲,還是那句:“甯甯,我要喝你的那杯。”
容顔昳麗的少女眯了眯眼。他現下又不在病中,并不頭疼,柳依雲自然也不會像照顧他頭疼時那般對待他。
她認真瞧着姜淮,目光中又帶了點警惕,她瞧向他的杯,又瞧着他,“喝你自己的不就好了。”
墨發紅唇的少年垂眼蹙了眉,瞧着這杯水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半晌才糾結開口道:“太苦了。”
“啊?”柳依雲以為自己聽錯了,一時錯愕。
少年擡眼,肯定了自己的說法,瞧着她:“甯甯,這水太苦了。”
他實在太肯定。柳依雲一頭霧水,有些不解,又被他帶得有點遲緩,她疑惑道:“不都是,一樣的水嗎?”
“不一樣,”少年唇角泛出一點笑,又被他迅速壓下,他擡眸,眸光真誠,“我昨日倒的水有些不同,時間越久,這水越苦。”
“現在就,”他皺眉,“太苦了。”
他眼眸擡起,仍是那句話:“甯甯,我要喝你的。”
少女有些遲疑,又有點不信,她疑心姜淮是在給她下套,但又耐不住好奇心,于是猶豫地朝他伸出手:“那…,我喝一下你的。”
姜淮低眸,視線落在瓷杯上,手扶在杯沿轉了半圈,将杯子遞給柳依雲。
柳依雲不疑有他,接過杯子喝了一口。
她喝了一口,沒嘗出味,又再喝了一口,隻覺入口的水溫度正好,并無異常,單是平常水的味道,便疑惑道:“不苦啊。”
姜淮視線落在瓷杯上,瞧着她無所察覺将唇覆在他方才喝水的位置上,長睫掩下,他勾了唇,隻道了聲:“哦,那就不苦。”
*
是夜,客棧外下着大雪。
棧房内點着兩尊熏爐。
墨發傾散的少年掀眸,瞧着身旁人熟睡的面孔,瞧了一會兒,伸手去尋她的手,扣在掌裡,開口道:“甯甯,我冷。”
容顔昳麗的少女睡得迷迷糊糊,隻知道自己的手被人扣在手裡,閉着眼,許久才反應過來身旁那人說了什麼。
她翻了個身,因為手與他十指相握,她便隻能朝着少年的方向側身,仍陷在睡意中,斷斷續續道:“那你…,去尋被子…”
客棧即使晚間,大堂内也會輪番有小二看守。一來是為保障棧内安全,二來也是為于夜間也能滿足未入眠的客人們的需求。
柳依雲現在的意思,就是讓他去大堂找客棧夥計,叫其多給他一床被子或者再給他一盆熏籠。
姜淮瞧着她的睡顔,勾了唇,語氣卻絲毫不顯,隻是道:“甯甯,我冷得出不了被子。”
柳依雲有點清醒了,她迷迷糊糊應了聲:“哦。”也不問為什麼,慢慢揉了揉眉心,叫自己清明些,雖仍是困倦,但開口:“那我替你去。”
她慢慢坐起身,手卻還被扣在姜淮手裡,她掙了掙手,卻沒掙開。再掙第二次,姜淮松了手,垂眸瞧着她的手指遠離他的手掌而去。
她的手已然脫離了他的手,他卻又再追上去,捉住她的手,十指相扣,繼續壓在枕上。
柳依雲疑惑地看着他。
少年長睫掩下,伸手按了按額頭:“甯甯,我頭疼。”
這下,柳依雲殘存的困意都散了。
她也沒問他倏然握住她的手是為什麼,杏眸擔憂:“很疼嗎?”
她甚至回握了一下他扣着她的手。
黑衣墨發的少年察覺到了,手指于她手背上搭得更緊了些,她的手心貼着他的手掌,親密無間。
柳依雲沒注意到這些,她傾身,用另一隻手摸了摸他的額頭,“沒發燒。”
但她看起來還是沒輕松多少,少頃,便又要掙開他的手:“我去給你取被子。”
“不,”她說到一半才意識到自己的慌亂,“我去給你請大夫。”
姜淮卻仍沒放開她,他看着她:“甯甯,外面在下雪。”
柳依雲這時才發覺外面風聲呼嘯尖利,伴随着輕微‘簌簌’聲,俨然是在下大雪。
她颦眉,還待說些什麼,那少年卻擔心她這麼坐着冷,壓着她重新躺回床上,替她蓋好厚實棉被,離她更近了些,摸了摸她的鼻尖,安撫道:“一直都是這麼過來的,大夫也治不好我的病。”
烏發如瀑的少女知道他說的是實話,一時更難過了,她也偏身湊近了些,鼻尖微紅,眸色氤氲,摸了摸他的額頭,“那怎麼辦?”
她比他溫度稍低的手指按在他額上,蓦地就想到了些什麼,她想起他方才喚冷。便又要坐起,吸了吸鼻尖,細軟如緞的青絲随着她舉動拂了她白色中衣一身,她指端又挨了挨姜淮額頭,便要起身,嗓音似隔了層濕潤霧氣,朦朦胧胧:“我先給你取被子和熏籠。”
說着急急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