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淮手背脈絡清晰，膚色薄白卻有力，他回應般地，伸指緊扣住她的手。

柳依雲指尖朝他手裡稍縮了縮。

等到兩人再有獨處空間時，已至平午，棧房内。

合上門後，姜淮才不甘不願地松開了她的手，緊接着将她攬入懷裡。

柳依雲滞了一下，陷入溫暖帶着草藥香的懷抱裡，輕眨了眨眼，有點不知道他是怎麼了。她喚道：“姜淮？”

對方應了一聲，也沒解釋，隻是持續将她抱在懷裡，像是抱着他于世間唯一的最珍貴的寶物。

柳依雲陷在他懷裡，猶豫了一下，伸手去摟他的腰。

感到回應後，姜淮微頓了一霎，抱着她的手稍松，接着又更深地将她攬在懷裡，迂久，愈發彎身将下颚置在她肩窩，長睫垂下，偏頭親了親她的發。

他又抱了少焉，也不松手，反扣住她的腿，将她攔腰抱起，置于窗沿旁最大的榆木桌上，雙手松開向下按至桌沿兩側，不動聲色地收緊。桌子不算太高，柳依雲坐在桌子上也比他矮一截。姜淮低睫，趁着垂睫的姿态，不着痕迹地稍改了一點手的位置，順勢自然俯身，但俯身的幅度很小，叫柳依雲不能完全确定他剛才是否是真的或者是刻意地與她拉近了距離。

他就這樣些微俯身又拉近了一點與柳依雲的距離，雙手于她兩側捺在桌上，像是借着桌子将她圈在了懷裡，再度籠在她上方，持續将她困在了懷中。

客棧小二方收拾完棧房，熏爐乍點上，窗沿上的窗扉未被整理好沒被關緊，被冬日冷風吹得刮出一絲縫隙來，冷風順着這絲縫隙拂過少女綢緞般的青絲沾染了一點她發間的味道，随着軌迹掠過，冷霧、涼紗一般濾過他的臉，隻在他鼻尖殘存了淺微少女的發香。

憑着這淺淡的發香卻足以讓姜淮眸色安穩下來。

兩人的距離對柳依雲而言有點近了，…明明是一人坐着，一人站着，但，柳依雲不知道姜淮是什麼感受，但對她而言，這個姿勢比兩人擁抱還要暧昧。

有點太暧昧了，她并不抗拒但也想逃避一下，落于桌上的指尖微縮，她偏頭看向右側旁近的窗戶，想要借這個窗戶找一點由頭說些什麼以此打破一下現下暧昧的氣氛，但她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就聽見姜淮問：“甯甯，”

“嗯？”她下意識慌亂随意地應了一聲，思緒被打斷。

接着，她聽見他問：“可以接吻嗎？”

啊。

話一出口，她有點沒明白過來他在說什麼，但半息過後，她反應過來。

她指尖稍縮，她覺得…，也沒有什麼不可以的…

這還是姜淮第一次對她提出這個請求。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

但是…

她手指在桌沿處握了握，借着一點點涼意想冷卻一下自身兀然因暧昧氛圍而升起的一點熱度。

她應道：“好。”緩了一下，無所舉動一瞬，思索着擡手，牽住了他的衣領。兩人姿勢暧昧，但對于柳依雲能親到他而言，還是差了一點距離。她揪着姜淮的衣領，示意他再彎身一點，仰頭便朝他親去。

但還未等到她親到姜淮，姜淮的吻卻先一步落在她唇上。

柳依雲：！

她懵了一霎，有點不知道該作何回應。

姜淮初時的吻算不上溫柔，反有點隐約的壓迫感。但親了兩下以後，他變得柔和下來。

他吻上柳依雲的唇，有點生疏地，學着她曾親他的樣子，蜻蜓點水地吻她。

少女的淺淡發香伴着身上馨香萦繞在他鼻尖，像是鑽進了他懷裡，侵入了他唇間。他隻覺得她的唇是軟的，是香的，有點讓他上瘾，他怎麼親都親不夠。他一下一下吻着柳依雲，隻覺得她身上的香味、唇上的香味還不夠。還不夠香，不足以滿足他，他覺得她離他還是太遠了，還是不夠近，她的香味還是不足夠侵占他。即使已經夠近了，他還是覺得，太遠了。他再傾了一點身拉近了一點距離，持續吻她。盡管如此，私心裡覺得，還是不夠近。

他持續親她。

他親着她的時候，有一種想把手扶上她腰的念頭。愈吻愈渴望。這念頭像是讓他心癢一樣道道劃在他心間，纏在他腦海。讓他愈來愈無法自控。修長有力的手指稍擡起幾次，又被抑着再捺回桌上。他怕甯甯不适應。

想怃上她腰的念頭被斷絕數次、被自我抑制得狠了，他稍離開了她的唇，接着，又像是無法自控一樣又再湊前再親了她一下，才徹底離開。他低頭，喉結滑動，說不出是想暫緩，還是想叫自己清醒一點、再抑制自己一般地歎息般地換了口氣，聲音短促又低沉，含着顆粒感的磁性，尤為性感。

他長睫斂下，視線順勢落在地上。但這次換氣，顯然對他而言，并沒有什麼作用。不到半息時間，随即，他便像着了迷、難以抑止一樣，繼續親在她唇上。

他閉目親她。

少頃，長睫半阖，他想看她的表情。

入棧房内，隻來得及脫掉外袍的柳依雲一身當地特色服飾，紫色繡着蟲鳥的有着迤逦寬袖的精緻繡衣繡裳，她容顔昳麗，發如綢緞，指尖不想惹人察覺地緊緊扣着桌沿，微仰頭受着吻。她有點緊張。她閉着的眼睫輕顫，面色雖不如姜淮情動，但也是動情。

沒有抗拒。

他垂眸瞧着她的臉。心裡單是劃過這個念頭，心頭就像是被什麼東西勾了一下。他再傾眸，俯身加深了這個吻。

自姜淮詢問她‘可不可接吻’并俯身親上她唇時，柳依雲就有點懵。

她無所舉動一瞬，隻覺得姜淮的唇是溫的是軟的，比她自身的溫度要高上一點。他親上她第一下時，她腦袋就開始發空泛木，全然無感覺他之後又再親了幾下，腦袋裡都是他方才第一次親她時的觸感，身上開始不受控制地泛熱，慢慢蒸騰到臉上，她面上也開始泛熱、發燙。

指尖發麻，須臾才能感受到木制桌子的粗砺感，原是指尖抵到了桌沿。

她腦袋昏昏沉沉，心跳也跳得很快，手指按在糙砺桌沿，想借着粗糙刺痛感及桌沿給她的微涼感好叫自己清醒一點。

但姜淮的吻又落下來。他唇親在她唇上，氣息傾灑在她鼻間，屬于他的草藥的甘苦香攏了她一身，她睜着眼被他親了這一下，略失神，直到指腹傳來後知後覺殘存的痛感，她才反應過來，她方才在姜淮親她時，手指劃了一下桌沿，想借着桌沿給她的毛糙刺痛感讓她能夠保夠持清醒。但是顯然，…并沒有什麼作用。

她心跳像是空了一拍，但其實，意識仍是在明晰地給予她提示：如果她不想再任由此現狀發展下去，那麼，隻要拒絕就好。隻要她拒絕，或者她哪怕隻是表露出任何一點抗拒、不接受的反應，姜淮都會停止舉動。

阻止姜淮，對柳依雲而言，從來都是一件極為簡單的事情。

但是…，她手指抵在桌沿，稍蜷了蜷，幹脆閉了眼，等着姜淮的吻親上來。

她手指扣着桌沿，有點緊張，但心跳很快。

等着姜淮的氣息侵上來。

睜着眼睛的時候，能看見姜淮的一舉一動，她覺得緊張。但閉上眼睛以後，完全無法知道情況的些微的等待、因閉上眼而導緻的嗅覺、聽覺、觸覺的代償增強反讓她對細微感觸愈發敏感。閉上眼，她能在一定距離内感知到姜淮的接近，聞到他身上草藥的甘苦香，感受到他身上的熱度慢慢傾覆過來，感觸到他吻上她唇時泛着點索取性讓人心率加速的偏熱觸感。

原本她閉上眼，是為了讓自己減少刺激，避免讓自己那麼緊張。但是，閉上眼後，各方面感受的增強卻讓她…，更加緊張了。

她心律加快，指尖抵在粗糙桌沿，漸漸變粉，有一種近乎澎湃的情緒在她體内流竄，她鎮靜下來，将其壓制，困在心底角落，原意是想将其塵封、抹去。但那感情太濃烈，壓在心底，就像是關着一方帶着源流的沉沉浮浮的水流，水勢上漲，破開了束縛，淹沒了困着情緒的心靈牢房，流淌至其他地帶，積蓄起來，直到積滿整個心髒，充盈地溢出去，逼迫柳依雲不得不品嘗這份感情的滋味。

她鎮定地嘗了，從中體會到的信息是：她其實…非常喜歡和姜淮親吻，以及，她确實，真的，非常非常…喜歡姜淮。

非常喜歡……

喜歡到能克服自己的回避，能掙脫自己情感的壓制。

她現在很明白這點。但是她不承認，指尖扣着桌沿扣得愈緊，她心裡卻自欺欺人、甚至連自我都無法欺騙地想的是：我就隻要坐在這裡，學着姜淮之前的樣子…，等着他親完，就好。

原本是這樣想的…

但是姜淮親她的時間…，遠比她之前親他的時間…要長得多。并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總覺得，她親姜淮的時候，和姜淮親她的時候，給她的感覺并不一樣。她親姜淮的時候，是主動的沉浸的，但是很放松，心情也很愉快。但是姜淮親她的時候，她覺得…很緊張，也沉浸…，但是更多的是一種未知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親下來…，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靠近，…非常喜歡他身上的草藥香，她就覺得…，有點期待。

比起她親姜淮，她更喜歡…姜淮親她。

……

她不知道姜淮是怎麼想的。

她繼續感受着姜淮一下一下地親她。

直到……，她感受到他稍離開了她，暫停了少頃，像控制自己似的歎息般地換了口氣，聲音低沉，卻泛着磁性，極為性感。

她扣着桌沿的手指不自覺又蜷了蜷，腦中幾乎不受控制地就描繪出姜淮垂睫歎息的模樣，這畫面就浮現了一瞬，她略失神，思緒就被回憶帶偏了。她因着姜淮這一聲歎息般的換氣，莫名就想到了他喝水的樣子。他喝水的時候，修長有力、骨節分明的手指按着水杯，将杯沿遞到嘴邊，将杯子裡的水咽下去。他有時候會找各種理由喝她杯子裡的水，也這樣，輪廓分明的修長手指按着她的杯子，将她杯子裡她未喝完的剩下的水一飲而盡。柳依雲不知怎麼的，突然…，就有點渴。

姜淮又吻上她的唇，他再親了幾下。

柳依雲忽然就有點，……忍不了了。她實在不知道，她之前親姜淮的時候，姜淮到底是怎麼忍住的。

她幾乎什麼都沒想，憑着心率加快、借着一點沖動，睜眼扯了姜淮的衣領，仰頭親在他唇上。

姜淮低着眼睫，眸色沉黑，緩慢滾了滾喉結，看着她。

空氣寂靜。

柳依雲親完以後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沖動消散，她松開姜淮衣領，離開他的唇，腦袋有一瞬的卡殼，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實在太想親你了，所以親了你一下…’

這，不太好吧？

嗯…，她強制自己冷靜下來，又思考着，這好像也沒什麼不好，但是…，隻是…，…她說不出口。

她強迫自己不去想姜淮的吻、不去想現在的情況以此來抑制自己的思維，轉而把思維轉到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或者與現下一點沒有關系的事情上，用以來冷卻自己的情感，以免她方才沖動之下親了姜淮一下，看見姜淮的眼神後，陡然升起的情緒讓她面上發熱，導緻她臉上發紅。她不希望姜淮看到她面色發紅的樣子，這樣顯得她很害羞，也很沒底氣，她希望自己現在起碼看起來是淡定的。

她冷卻着自己的情緒。但饒是如此，她還是有一種想開門而出的沖動。但是她理智仍存，覺得這樣不太好，并且有損她現在努力維持的淡定的風格。她又有一種想往桌子後面挪一點、退一點的想法，好遠離一點姜淮，能讓自己更清醒更冷靜一點。但她手按在身後，稍用了點力，還是沒有這麼做，因為理智提醒她，這也是一種認慫的做法。

為了不認慫，她就這樣表象淡定，實則僵硬地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并且大腦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

自她親了姜淮那一下起，姜淮就停止了舉動，隻是瞧着她。

容顔妍麗的少女坐在那裡，沒有對自己方才的吻有任何解釋或者補充說明的意思。

墨發黑眸的少年彎身，魆黑眼眸與少女持平，餘光不由自主落至她唇上，又再勉力拉回來。他滾了滾喉結，視線與少女目光相對，唇離她很近，音色與往常沒什麼區别，尾音卻泛着點啞，他問：“還有呢？”

柳依雲沒法與他對視，她垂下眼，卻又瞧見了他的唇，以至于她一直盯着他的唇，連他那句“還有呢？”她都有點沒聽清，後知後覺才反應過來，

但反應過來，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她現在在冷卻着情緒，同時把很大一部分思緒都放在“現在能不能直接跳下桌”這個問題上。她現在很想直接跳下桌，但是又覺得以姜淮和她現在的姿勢和距離，她現在跳下桌很可能就直接落入他懷裡，并且有很大可能是直接撲進他懷裡。

當然…，這也不是什麼大事，直接推開他就好。但是她現在雖然假作淡定，實際她一點都沒有落入姜淮懷裡能有意志力推開他的把握，萬一她陷入他懷裡，沒有意志力推他，那不就成投懷送抱了？那到時候和現在，到底哪個好一點？

她現在已經無力批評自己甚至連落在姜淮懷裡推他一下的自制力都不相信。但是…，反正…，萬一，…就是沒有這種自制力呢？

她想歎氣。

覺得自己堕落且沒有自控力，但是同時又不是很想自責自己關于對待姜淮沒有自控力這件事。

好複雜。

她腦袋半放空，想七想八。

面前的少女眼神有點空茫，顯然有點走神。

少年看了她一會兒，起身拉開距離，又再俯身屈指壓在她唇上，他發黑如墨，唇色嫣紅，眼睫斂着，看向她的鼻尖和唇，詢問道：“在想什麼？

“多想想我的事。”

他手離開她的唇，又再傾身附在她耳邊說：“甯甯，隻想着我。”聲音低低的，響在她耳邊，含着點氣聲，好聽的嗓音裡泛着點勾人的啞。

他驟然傾身靠近她耳邊時，帶起了一線風，屬于少年的草藥的甘苦香并着未關好窗扉送進來的一縷風攏了她滿身，安神放松裡又洇着點涼意，他在她耳邊說話時，溫熱氣息傾灑上她的耳，他說第一個字時，她就有點恍惚，手指按着桌沿緊了緊，…有點癢。

何況…，他還湊在她耳邊…

姜淮說完這話後，卻沒有離開，鋪着黯淡星河般黑沉的眸仍瞧着她的耳，視線落至一處，看向她左耳白皙耳廓上的一枚淺痣，他眸色愈暗，靠近了那顆痣的位置，手按在少女腰兩側的桌上，離她極近，像借着桌子把她抱在了懷裡。他離得很近，身上的溫度似乎都要随着柳依雲極喜歡的草藥的甘苦香染上她的身，她腦袋不甚清晰了一瞬，感覺到姜淮的氣息拂上她的耳。姜淮盯着她耳廓上的痣，又再垂睫瞧了瞧她的耳垂，靠近她外耳道部分問了一句：“然後呢？”

聲音又蘇又蠱，帶着點刻意提醒她，她方才親他，之後，原打算怎麼收場？他唇似親着她的耳般順着她的耳廓往下滑，挨得極近，似是要碰在她耳上，語氣裡有一種詢問和引導的意味，甚至泛着點好學感，低低地在她耳邊道：“接下來該怎麼做？”語調意有所指，似是在說着極為私密的情話，哄在她耳邊，嗓音磁性稍泛啞，壓低聲音和她說話的時候，嗓音裡的那份啞含着點勾引誘哄她的意味。

柳依雲指尖發粉得厲害，稍蜷了蜷。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柳依雲的反應，姜淮對這個‘做’字似乎想到了些什麼，他眸色暗沉，緩慢滾了滾喉結，仍舊不願意離開她的耳，黕黑眼眸仍持續瞧着她的耳垂，就‘接下來要做’的事給出了兩個提議，他聲音燙在她耳邊，緩緩道：“再親一遍…，還是你親我？”

他将少女困在懷中，垂頭碰了碰她早已通紅他肖想已久的耳，壓低發啞的嗓音并着他的吐息裹上她的耳垂，他唇又再碰了她的耳，長睫半阖，用極為暧昧不清的偏低語調理所當然又極其自然地說：“我喜歡你親我。”說話間，他似乎又再親了親她的耳垂。

柳依雲的腦袋一瞬間就炸了。她思緒已經完全斷續成一片廢墟。姜淮接二連三的話語擊塌了她的承受力，縱使她一直在冷卻自己的情緒，但是她依然能感受到有熱氣浮上自己的臉，不消猜，她都知道…，她肯定是臉紅了…

她面若江南芙蕖色，腦袋被姜淮撩撥得一片空白，隻覺得…，姜淮這人，他這人…，他這人…，他這人…，怎麼能…，怎麼能…，……這樣說話啊？

但那一襲勁衣、墨發束整、容顔俊美的少年已經偏過頭垂睫等着她親他了。

柳依雲容顔美麗、面色微紅，泛粉的指尖蜷縮着按在桌沿，視線看向别處，頓了幾息時間，末了，還是傾身親在他唇上。

她親了他一下，瞧見姜淮似乎很小弧度地勾了勾唇。

他又低了低頭，暧昧氣氛環繞在兩人之間，他低聲問道：“還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