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應該是和我們同級的同學。”他小聲道。
“嗯。”玄理盯着那個男生看了一會兒,似乎是在上上下下地打量他。那個男生穿着巫師長袍,很寬大,挂在他身上松松垮垮的,懷裡抱着一大堆二手書。他看上去很局促地向店主道謝,付過錢後急匆匆地往門口沖,一頭撞在了玄理肩膀上,懷裡的東西全都掉了下去。
“對不起——”
“沒關系。”玄理說。他被撞了一下毫無反應,反而是那個男孩向後摔在了地上。玄理站在那兒,那一大堆書和墨水瓶全都浮在半空中。
灰頭發的男孩有些發愣。西克萊注意到,他有着一雙顔色暗沉沉的綠眼睛。
“謝謝……”
“不用。”玄理手都沒動一下,那堆書本就自動摞成整整齊齊的一堆落在了男孩手裡,“走路小心。”
男孩輕輕嗯了一聲,抱着那一堆東西匆匆離開了。西克萊這才看向旁觀了全過程的老店主,他正看着玄理,那雙眼睛像是月亮一樣:
“那麼,先生們,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您好,我們是來選魔杖的。”玄理說。
“你好,小先生,你習慣用右手還是左手?”
“右手,先生。”
一卷皮尺憑空出現,開始測量玄理的臂長。老人蒼老的手指在一排高高摞起的魔杖盒之間掠過後,抽出了其中一個盒子。
“你的眼睛告訴我你有着一個我許久未見過的家族的血統,我的孩子。”
“我的眼睛像我母親。”
“試一試,孩子,試一試。”
很顯然玄理對那根細木棍感到一籌莫展。在他聽從老店主的建議拿起魔杖揮了一下後,魔杖馬上被店主奪了下去——
“不是這個——當然啦,我不該覺得你會和他們中的大多數人相同——不如試試這個?橡木的,十二英寸長。”
玄理拿起來還沒來得及揮就被一把奪了下去。老店主神神叨叨地抽出來一堆盒子,一根接一根地讓玄理試着揮一下。西克萊覺得他怕是要把半個店鋪都搬下來了,想着或許是因為玄理是個道士的緣故,西方魔法并不是很親近他,不由得開始擔心起他這位兄弟入校後的學習生活來。擔心着擔心着他又突然想到一切都是因為那封不明不白的信,不然他到現在都不知道這些東西并不是小說裡的杜撰而是真實存在的、而他自己的監護人還有兄弟都是道士這個隻把他一個人蒙在鼓裡的事實。他想烏藏金瞞着他說不定是有什麼難言之隐,如果烏藏金有一天願意解釋給他聽的話,他是願聞其詳的。
枯燥的試魔杖運動持續了十幾分鐘,在老店主再次準備抽走他手上的魔杖時,玄理似有所感地握住了手中那根纖細的木頭。
“等一等。”他微微眯起了眼,“稍微等一等。”
西克萊也從神遊中回來。他有些忐忑地看着玄理細細摩挲着手中的魔杖,不由得小聲問道:“怎麼樣?選中合适的了麼?”
玄理依舊微眯着眼,尚還帶着些孩童纖細的手指像是拂過他的劍一般拂過魔杖杖身上精緻細膩的紋理——那是一根黑色的魔杖,微微帶着些灰色的光澤,紋路簡潔精緻。當這根魔杖的尖端漸漸亮起星辰一般的光芒并且向四周散出像是拖着煙霧一般的光點時,老店主欣慰又驚奇地拍起了手:“原來是這一根……黑胡桃木,龍心弦,十三英寸長,很結實的木頭。這是支不常見的胡桃木,我的小先生。他有一個明顯的彎,我還記得我拿到這根木頭的場景,這支木頭可太結實了,我把他取下來的時候費了好大的勁,不過我想那個彎是他自己本來就帶着的……漂亮的魔杖,擁有獨特的魔法資質,喜怒無常有個性。布萊克先生,但隻要遵從本心,我相信他将是你形影不離的忠誠夥伴。”
“承您吉言。”玄理微微颔首,“不過您是怎麼……?”
“我有許多年未曾見過這樣的眼睛了。”老店主月亮般的眼睛溫和地彎了彎,随後轉向西克萊:“這位先生,怎麼稱呼你?”
“我姓烏。”西克萊邊說邊暗自吐槽自己這個破姓,“西克萊·烏。”
“你好,烏先生,你比較習慣左手還是右手?”那卷皮尺又出現了,躍躍欲試的樣子。
“左手,我想。”西克萊有些局促地撓了撓臉頰,看着皮尺伸展開來,像條帶魚一樣遊到他身邊。
“不用那麼緊張。”老人抱了幾個盒子過來,看過皮尺後打開了其中一個,“試試這個,梨木的,獨角獸毛,十一英寸半長。”
西克萊拿起來揮了一下,覺得這個動作蠢極了,所幸老店主迅速地将他手上的魔杖抽走了,“顯然不是這個。”老人又遞上另一支魔杖,“不如再試試這個?柳樹枝條做的,柔韌性非常好……”
西克萊一根接一根地試過去,有些緊張而茫然地想着是否是他魔力太弱了以至于不足以擁有一根魔杖。眼見堆在一邊的盒子越來越多,西克萊也越來越緊張,直到某一根魔杖被他握在手裡的時候,他突然心頭一熱,接觸魔杖的整隻胳膊都變得暖烘烘的,然後,一道溫暖明亮的光束從魔杖尖端發射出來。
“鵝耳枥木……啊,我自己的魔杖就是鵝耳枥木的。”老店主溫和地道,“鵝耳枥木青睐于那種——希望你不覺得我是在自誇——擁有天賦并且有着遠景的巫師。一種極有原則與自我意識的魔杖,他們共享着主人的榮譽感,無論好壞,無論關于什麼,對于那些不符合主人原則的事物,他們會拒絕采取行動。”說着他打量起這根通體漆黑連點反光都沒有的木頭來,“龍心弦與鵝耳枥木的搭配,非常有趣。說起來,這根木頭被我拿到時就是這樣,很難想象他是因為什麼被染成了這樣的顔色,但我保證他的内裡還是正常鵝耳枥木該有的色澤。”
“謝謝您……”西克萊小心翼翼地撫摸着手中的魔杖,有些腼腆地朝老店主露出一個微笑。
“不用謝,我的孩子,見證巫師與魔杖的相遇總是令人感到愉悅的事情。”
在玄理掏了腰包為兩根魔杖付出了十四個金币的時候,西克萊才猛地反應過來巫師使用的貨币和正常人應該是不同的,虧他臨出門前還因為怕烏藏金反悔而把床墊下面和舊書裡面藏着的所有鈔票都翻了出來,現在看來好像沒什麼用。
到了長袍店開始測量身高三圍的時候,他才很不好意思地小聲問剛剛那些金币是多少錢。
“一根魔杖七個加隆,大約合36英鎊。”
“就那麼一根小木頭棍子合将近四百塊錢?!”
“冷靜,西可,那根棍子要陪你一輩子呢。”玄理伸展開胳膊任卷尺測量,有些好笑地看着西克萊如臨大敵地抱住了魔杖盒。
“你不懂。”西克萊表情嚴肅,“我生怕烏藏金一個情緒激動就把這四百塊錢給撅了。”
“怎麼會,師叔脾氣很好。”
“……”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