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邊商戶街坊似是對此場面習以為常，有好解圍者出來打了個圓場，呵呵笑道：“何娘子，消消氣，他消費不上，你們酒樓不還是有大把人排着隊來等着麼？”

這話十分順耳，何娘子聽了，右手摸摸自己的發髻，整理了一下儀容，舒心了三分，面上盡顯驕矜。

天陽稱奇：“人間女子，好生潑辣啊！”

程狸沒應他，隻一味尋思：“菜的滋味當真配得上這名氣和掌櫃嚣張的氣焰？”

他二人走到門口，來了客人，何娘子臉上也未見歡喜。她眼皮一擡，餘光晃到程狸，見他素衣白衫，骨秀神清，一雙眼睛生得流光溢彩，不由得多打量了兩下，接着側身留了一條過路道，留下一句：“要吃什麼自己看，食單都在牆上，看好了再點！”

酒樓上下共三層，皆無虛席，落座之人大多是商隊領路或慕名前來的食客。恰巧前桌有二人吃完結賬離開，程狸和天陽才尋到一處靠窗空位落座。

天陽四下張望，店内裝潢古典雅緻，壁上作畫，梁上雕花。隻是雅中不足，壁上張貼的食單和上面所作之字有些......令人咋舌。

“禁帶别家吃食酒水入内！”

“本店隻接待兩人起步，獨來者勿入！”

“找茬者請滾，面斥不雅！！！”

......

饒是程狸這些年走南闖北見過無數有特色的店，也是第一次見如此狂傲的酒家。即便如此，門口也排了不少等候入内的食客。

一席佳肴美馔，程狸好久沒有這麼痛快地飽過口福了，想起自己近些年風餐露宿，食不果腹，竟有些熱淚盈眶。

他是一隻化成人形的狐狸精，雖是狐狸精，但十分講道德，一不勾引女人，二不勾引男人，老老少少一視同仁。隻是興許曾被滾滾天雷劈過，沒了法力，也沒了過往記憶，既不知自己從何處來，也不知未來要到何方去。

天陽是在他人間流浪中，偶然結識的一位小半仙，聽說是在什麼勞什子“上青雲”學院修煉，這次要完成一樁道務，事關他的修仙考核，為此天陽特地托了一則夢來求他相助，約好在雲栖鎮碰頭。

二人大快朵頤，吃得正歡，程狸又點上一盞金風玉露。

他舉起一杯，極風雅地行了個酒禮，道：“托你的福，我才能品嘗到這美酒佳肴，說吧，要我如何幫你？”

天陽正要開口，忽聽身後一陣嘈雜，二人轉頭一看，是掌櫃何娘子踏着木梯咚咚下樓，三兩步并到門口，帶着小厮迎人入内，滿臉堆笑，恭敬稱呼道：“賀大人！”

這聲響可不小，酒樓之内也有不少本地食客，紛紛議論起來。旁桌有人開口：

“賀大人？神荼監除妖天官賀千尋？”

神荼監？

程狸目光一凝。

有人嗑着瓜子答話：“不是這位天官大人還能有誰？你什麼時候見過何娘子對其他人态度如此殷勤，語氣如此和善？”

那人恍然大悟：“啊，也是。”

“話說回來，這賀大人當真了得，屠鬼斬妖，修為不凡！不單保咱這一方平安，聽說再遠的地方，上次那個什麼明琅鎮，你聽過沒？你呢，你聽過沒？對吧，我也沒聽過。就那一處犄角旮旯小鎮請賀大人去降妖除祟，他也從不推辭呢！”

這人還如此兢兢業業，不遠千裡都要跋山涉水去除妖？

程狸不自覺喉頭咽了咽。

門外飄來何娘子清脆的嗓音：“賀大人快請進！”

話音未落，一道清冽聲音已先一步傳入：“何掌櫃生意興隆。”

其聲恰似林下清泉，聽得程狸耳朵無端沙沙作響，他不由自主地擡眼望向門口，手中的酒盞都忘了放下。

隻見一道修長身影款步而入。那人身着鸢尾藍錦衣，腰間配劍，整個人如新竹般挺拔清俊。日光斜斜穿過門扉，鍍之于身，襯得那襲藍衣愈發耀眼出塵。

那人甫一進門，目光便如有所感般向右掃來。四目相對的刹那，程狸心頭猛地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