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心悅你,想娶你為妻。”
刹那間,空氣變得靜寂,似乎連一絲鳥鳴也再聽不見。曲連生凝視着林瑜,林瑜也凝視着他。
良久,林瑜道:“可我不喜歡你。”
曲連生卻笑了起來,他道:“你在撒謊。”
林瑜道:“憑什麼這麼覺得?”
曲連生耳鬓邊暈着微紅,“你看我向我的眼睛裡分明不是毫無波瀾的。”
林瑜别過頭去,道:“我眼睛生來便如此,你少自作多情。”
“林瑜,無所謂你是什麼妖也好,怪也罷,我曲連生都不怕,”曲連生雙眼凝望着林瑜,“我才不是會臨難苟退的人。”
他接着道:“你在夢中吓我,卻并未害我,我生病時你還想着來救我,你待我這麼好,我為什麼要怕你?當日告别之時你雖面上看着不想理我,幾天後,不也還是來了鳳鳴鎮嗎?你要是對我不在意,為什麼今天下雨時你會撐傘為我擋風雨?瑜娘,我知道你喜歡口是心非,沒關系,我對你坦誠就好。”
林瑜覺得,頭好像更昏沉了。
她看過許多人,卻唯獨看不懂曲連生,她默默垂下眼簾,轉身欲走,像敗下陣來的逃兵。
“别走。”曲連生拉住了她的衣袖,幹脆伸出手臂亮給她看,“我現在手疼,腿也疼,嗓子也疼,歇一下行不行?”
林瑜緩緩歎了口氣,掌心一凝,手中現出一株百靈草,她對曲連生道:“服下吧。”
曲連生伸手接過,卻把那株百靈草寶貝一樣舉在眼前,唇邊泛起笑意。
曲連生舉着百靈草,忽然側身指向山崖,“你看。”
“是黃昏。”
林瑜随之向斷崖望去,落日西下,霞光沉淪在雲海之中,似紅浪翻滾。曲連生的側臉和衣袂上都染上了一層夕輝,百靈草在他手中閃閃發光。隻是眼前黃昏分明是這麼耀眼熱烈的景色,她卻覺得世間蓦然變得好溫柔。
她垂下眼眸,沉思了一會兒,叫曲連生:“走了。”
等林瑜和曲連生走到山腳下鳳鳴鎮時,天色已黑,他們一路走過燈火通明的夜市,賣雜貨的小攤叫賣聲不絕,曲連生突然道:“瑜娘,你等一下。”
他走到一處攤位前,和小販低聲交流了幾句,然後付了錢,手裡拿着一件什麼長長的物件往回走。
待曲連生走進遞上,林瑜才看清楚,那是一把紅傘。
林瑜:“?”
曲連生微微一笑,道:“賠禮。”
“沒有碧色了,我隻好挑了一把紅色的給你。”
林瑜立刻想婉拒,但鬼使神差的,她竟然伸手接過了。
她将傘打開,轉了轉,的确是一把精緻漂亮的傘。
曲連生問道:“瑜娘,以後你住哪裡呢?如果你不嫌棄......”
聽到這裡,林瑜隐約覺得曲連生這個呆瓜要說出什麼不合時宜的話來了,“我自有去處。”
前面是一處分岔路口,林瑜指向右方,道:“我走這邊。”
曲連生道:“我家在向左拐去巷子前的第三家,門口挂着兩盞燈籠。”
林瑜點點頭,道:“那,就此别過。你先走吧。”
“噢。”曲連生悶聲道,然後緩緩挪動腳步。
“一,二,三......”
......
待他心中數到第十。
身後傳來:“曲連生。”
“我在!”
曲連生立刻應聲回頭。
林瑜站在晦暗處,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道:“曲連生,我給你三天時間想清楚,你還有反悔的機會。”
曲連生先是一愣,随即展顔,他朗聲道:“不用三天,我現在就想清楚了!”
“現在你先不要回答。”
“如果,三天之後你在這裡見到我,到時候再告訴我也不遲。”
三日後,天光尚未亮。
張齊睡眼惺忪:“少爺,幹嘛去?”
曲連生一邊穿衣一邊道:“等人。”
張齊道:“這麼早就去?”
曲連生隻笑眯眯回答:“回來給你帶你最喜歡的周鋪鹵鴨。”
張齊立刻不問了,隻道:“快去快回,等你啊——”
曲連生在城中河拱橋邊一直等道天色微微泛黃,賣白菜的李大嬸道:“曲家小子,快回家吧,要下雨啦!”
曲連生擡頭看了看天,果真如此,但還是微微一笑,搖了搖頭。
不一會兒,曲連生感覺有絲絲涼意從天而降,擦過他的眉尖與臉頰。
“果真下雨了,你看,我沒說錯吧?”草棚下的李大嬸正在忙着将白菜一摞一摞收進背筐,她向曲連生招手道:“我要回家了,你來我這裡躲躲。”
曲連生依舊搖頭。
“年輕人一天到晚在想着什麼?”五十歲的李大嬸搞不明白。
她背起背簍,馬上就要走了,但還是決定再多管一樁閑事,她向曲連生道:“我走兩步就到家 ,傘你拿着。”
“多謝李大嬸!但我用不着,您自己用,别淋雨受了寒。”
“說什麼糊塗話?這雨眼看着就要越下越大,怎會用不着?”
曲連生笑眼彎彎,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道:
“我等的傘,馬上就要來了!”
話音剛落,他見拱橋上出現一道清瘦的碧色身影,手執紅傘,遠遠望去,像是萦波菱葉上開出一朵豔麗紅蓮,亭亭清絕,在雨中輕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