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抓住了?
“???”程狸先是一愣,繼而霍然擡頭。
正好對上賀千尋與他相交視的目光,黑沉的眼眸如點點漆墨,正一動不動看向他。
那是一個能将他一切都看穿的眼神,似乎在什麼時刻,在什麼地方,他也和這樣一雙眼睛視線交彙過。
程狸前爪撐着賀千尋的胸口,感覺到他胸膛之下一顆強有力的東西正在砰砰跳動,他的爪子忽然有些發燙,顫抖着想要離開這個地方。
天陽立于原地,滿目震撼,山洞中回蕩着他對程狸驚愕的問詢:“我靠,程狸,你有法力啊!?”
這一聲驚呼方才喚起程狸的神智。
暴露了!
“賀大人,你聽我解釋!其實......”
“噓......别說話。”
黑壓壓的巨影霎時籠罩着他們,樹藤已迅速自行修補好被破壞的空缺,再度陰沉沉直撲而來,鋪天蓋地,如一頭怪物展口,隻待将他們吞食。
上已無路,下亦艱難,這場景光是看就已教人氣喘,程狸将脖子縮回賀千尋胸口,腦海中不住盤桓:
半個時辰到了麼?
賀千尋一言未發,黑夜清月般皎皎,面中不露半點淩厲驚駭之色。
程狸頂不住了,終是問出了口:“賀大人,你法力恢複了沒有!我可不想死在這裡!”
賀千尋抽空低頭瞟了程狸一眼:“你還怕這個?”
程狸心中大叫救命:
兄弟,都什麼時候了,能不開玩笑了麼?你要是想死,我不攔你。
但你能把我先放開麼?
荊棘網轉瞬即至,來不及多作他想,程狸将脖子縮緊,牙關緊閉,恨不得将整顆頭都塞進賀千尋的衣服裡,閉眼去赴這場硬戰。
......
然而,沒有想象中的壓迫、撕裂、疼痛。
他好奇地将頭從賀千尋的衣袖中拔了出來,回首四顧。
他們此時正處在一道光與影結成的巨大的結界中。
——賀千尋掌心朝外,源源不斷的精純的靈力自他手中凝聚而出,一如漫天銀河傾瀉,帶有磅礴蒼茫之勢,結界外層,兩方力量交彙處傳來了電閃震碎聲。
風将賀千尋衣袍吹得獵獵鼓動,忽明忽暗的光影中,他眼如沉潭寒星,眉若冷厲刀鋒,這是賀千尋第一次在程狸面前不掩半分鋒芒,睥睨衆生之态盡顯。
巨樹發出凄厲的慘叫,整個結界圈外,電流四處遊走竄動,激起無量數的火花,以燎原之勢蔓延開來,樹藤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迅速萎縮、幹枯,接着,所有和結界接觸到的藤蔓,全都被灼燒成一片片灰燼,懸浮在山洞上空!
局面頃刻失控,圍追堵截驟然逆轉。
黃鼠狼踉跄地後退幾步,直道:“不,不!”
它迅速施法妄圖挪動藤條,但那些被電流擊打的樹藤卻根本逃脫不掉!每當它們縮回一寸,下一刻便會被更強的力量吸附上來,牢牢地貼緊結界,它們無法進攻,無法掙脫,無從躲避,隻能毀滅!
黃鼠狼聽見自己牙齒打戰的聲音,但一道更為清晰的話語聲,帶着不由分說闖進它耳中:
“該結束了。”
沖天的火光眨眼間升高三丈,帶着赤焰如一條火龍般順着藤蔓燒到巨樹的中央!樹的枝幹因焚燒而從高空處處斷裂,還未落地,殘骸便已化為灰燼,又重新飄揚到空中。
動蕩的空地重新歸于平靜。
山洞中盡是大火燒焦的刺鼻氣味,賀千尋右手一托,程狸便被那層結界包裹着緩緩下墜,降落到一處安全的地方。
賀千尋對他吩咐道:“好好呆着。”
程狸茫然地點了點頭。
巨樹消失,那條流轉着白光的傳送法陣自然被一擊而破,光環中的亮光漸漸暗淡平息,衆人這才看清,原來在裡面轉動的,并不隻是人頭,而是一幅幅完整的身軀,隻是她們被吸入光環中時,如同溺水的人一般,頭先浮出水面,使得場景看起來過于驚悚。
她們從空中落下,柳在為與賀千尋相視一眼,齊齊躍足而上,在半空中一一接住,再輕輕平放回地面。那場火焰被控制得爐火純青,她們不曾被傷及到分毫。
柳在為指尖挨個向鼻息間探去,尚有氣息存在,但她們臉色蒼白,手腳發涼,眉間緊蹙卻面露微笑,如此矛盾而割裂的表情凝聚在這一張張臉上,是絕對的怪異。
賀千尋低頭沉思片刻,道:“是夢魇,操控了她們的精魄。”
衆人不由将目光轉向這裡的罪魁禍首——
黃鼠狼氣象已失,此刻如喪家之犬,背靠石壁逃無可逃,它已将渾身解數盡悉使出,沒曾料它預想當中那場驚心動魄的大戰還未開始便已結束,眼睜睜看着被自己視為底牌的巨樹燒為灰燼,一切前功盡棄。
它驚懼怒悲交加,質問賀千尋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這個問題,程狸也想問。一個凡人,真能修煉到如此地步麼?難道他當真如傳聞所言,是天上派下來降妖除祟的神官?想到這裡,後怕遂又蓋過震驚,幸好自己沒有逃跑,否則也一定被打得渣渣都不剩!
賀千尋冷眼看它,反問:“想知道?”
話音剛落,他身形如浮光掠影一般輕瞬移到黃鼠狼身前,劍光一凜,黃鼠狼便覺胸腹一陣冰涼。
它低頭一看,毛發覆蓋的肚子中央,留着一處圓圓的小洞,它将爪子伸進去探了探,裡面空蕩蕩的。
它的内丹,沒了——
它由茫然,變成驚愕,再轉為震怒,仿佛被剜走的,是比它性命還重要的東西。
“還給我!!!”
它大叫一聲,眼中閃爍着強烈的暴戾、陰鸷,猛然朝賀千尋沖去,但沒了内丹的它,還能再掀起什麼波瀾呢?
賀千尋偏身一閃,順勢而退,目光卻未落在黃鼠狼身上過,他正盯着手中那枚泛着光澤的内丹若有所思。
黃鼠狼繼續拳打腳踢,欲做兇猛反抗,吵嚷着咆哮着,俨然失去了神智,賀千尋不想再聽它叫嚣,左手一揚,一條縛妖索華麗麗地自他袖中而出,将黃鼠狼從腳到頭捆了個結實。
頓時,它便動彈不得,話語不能。
此情此景,令程狸笃定,接下來等待黃鼠狼的,一定是通宵達旦的逼供和鐵血無情的制裁。
他不禁想起了那個在金風玉露酒樓中聽到的傳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