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程狸走上前,用一根手指頭把青鳥戳醒了。
青鳥睜大兩隻眼睛看程狸,程狸也不說話,隻眨巴兩下。
青鳥對他翻了個白眼,抖了抖翅膀,繼續閉眼睡了。
程狸又把它戳醒。
青鳥怒了,對他長唳一聲,然後猛啄他。
它一啄,程狸就逃,它一停,程狸就繼續過來戳它。它要吃東西,程狸就一腳給它踢飛,他要喝水,程狸就用鬥大的碗舀水潑它。
如此三天,不眠不休不吃不喝,青鳥眼睛都紅了,它終于受不了了,從喉嚨裡發出嘶啞的叫聲,顫顫巍巍扇動翅膀,飛到另一座山頭去睡了。尋了一棵高大茂盛的樹,以為終于能躲起來小憩一下。
不到半刻鐘的時間裡,它做了好多個噩夢,無一例外,全是夢到程狸的手指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棒槌,追着它漫山遍野打。
青鳥一個瑟縮,被吓醒了。
一睜眼,程狸竟然真坐在它栖息的那根枝頭上!他幾天幾夜沒閉眼,眼睛也是紅通通的。他問青鳥:“服了麼?”
令狐宗儀忙追問:“然後呢?青鳥服了?”
小八答:“不,他們都餓暈過去了。”
“......”
“青鳥從樹上掉下來時,摔斷了腳,善胤便從我這裡借走許多醫書,按照上面的方子采藥給青鳥,到第十天時,青鳥竟真的好了。這次,善胤爬上它的背,摟着它脖子,青鳥便不再反抗了。”
“那這回他指不定又是去收服什麼靈獸了!”
“哎,這次有所不同,他還帶了一身嚴重的傷回來。”
“拜托??有誰能讓他受傷啊!難不成......?!”
小八點頭,眼裡的憂慮更重了:“我懷疑,他找賀師兄打架去了。”
令狐宗儀幸災樂禍道:“還打輸了!聽起來慘兮兮的!”
隔日午時,賀千尋剛邁進膳堂,遙遙便見一人向他揮手:“賀師兄,這裡!”
賀千尋頗有一絲驚訝。
“師兄,請坐。”
小八将一份打好的飯菜推置他身前。
賀千尋投來一個詢問的眼神。
小八道:“有一不情之請,望師兄能夠準允。”
賀千尋未動筷,道:“我不一定能幫上忙。”
沒有直接拒絕便是還有商量的餘地。
“師兄,來了上青雲之後,善胤的确惹了不少是非,他雖自小有些跳脫,但請你相信,他并非心生歹意,存心作惡之人,隻是有時執拗過了頭,難免觸怒他人......”
一提及程狸,賀千尋不由眉頭深鎖,道:“何故無端提起他?”
見賀千尋連提也不想提及,小八心道一聲糟,這梁子已經結這麼大了?
“師兄,我知道,善胤有時愛莫名招惹你,師兄你還手無可厚非,是他的過錯我絕不替他開脫,隻是......”
賀千尋:“隻是什麼。”
小八面有難色,想了想,還是艱難道:“想請師兄在防衛時,還擊的力度,能稍微輕一點。”
“至少......可以給他留點養傷的餘地!”
賀千尋道:“他傷還沒好?”
小八:“昨晚添的新傷,怎可能好的這麼快?”
賀千尋:“昨晚?”
“是啊,這幾日天天如此,師兄不知道?”
“......你覺得,是我打的他?”
當晚,程狸又挂了新的一身彩回來,沉默着倒頭就睡。
小八又是一夜未眠。
第二天賀千尋又在膳堂被叫住,彼時小八正雙手高舉着餐盤從人群中擠出來。
他欣喜道:“師兄!”
賀千尋看着他,了然,于是道:“不必如此。”
“師兄,我想請你再幫......”
賀千尋眼中有幾點光芒飛速略過,他道:“是練禦劍飛行受的傷。”
小八怔在原地,呆呆說了句:“啊?”
這是青鳥第無數次把卡在樹縫裡的程狸用嘴叼出來了。
為了避開衆人,他夜裡通宵練習,白日抽空補眠,奈何屢戰屢敗,已數不清這是第多少次連同劍一起,從雲端上掉落了。每次練習,還不許青鳥在半空中接他,次次重傷落地,次次翻身爬起。
青鳥雖不會說話,但程狸能聽懂它那一聲長鳴:“我不是會飛麼你騎我不就得了幹啥非要死心眼練禦劍?”
程狸擦去臉上血迹,往衣袖上揩,用擦幹淨的手摸了摸青鳥的腦袋:“好寶貝兒,可不能一直靠你,馬上要試煉比賽了,我不能輸。”
于是,上青雲的月亮下總會詭異飛過一道晃晃悠悠的身影。
如此又過了三天,程狸輕手輕腳回了房。
推開門,天色未亮,有風吹過,原來不知道什麼時候榻邊的窗戶打開了。他向對床一看,小八在熟睡,程狸長舒一口氣,翻身上榻,準備眯眼小憩,忽覺窗角下比平時多出個黑色陰影來。
伸手剛好夠着,他取來一看,是張疊得整整齊齊的信紙,被壓在一塊小小的碧色石頭之下。
借着月光打開一看,他微微睜大了雙眼。
幾行禦劍要領。用筆工工整整寫着。
字迹沒什麼風格,唯餘方正,瞧着和課本上的字差不太多。
是哪位好心人所贈?
細看,這要領總結得十分精辟,程狸讀了好幾遍,他把信紙平攤在胸口,腦海中默默地想着。
再閉眼,卻又睡不着了。
......
他長歎一口氣,還是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不走正門又翻窗,床榻還沒捂熱乎,便又變成冰冰涼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