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真的說出來了,所有人的心裡不約而同閃過這句話。
的确密報上面寫得很詳細,不難得出這個結論,隻是誰也沒想到一個簡簡單單的糧價上漲,竟然牽扯出先帝時期的案子。
而先帝時期的事情,又有太多的不可說和傳言,他們按捺住想要往上擡眼,看看龍椅之人是何表情的心思,隻是低着頭裝死。
“那高禦史覺得該如何去查?”蕭文聽完高禦史的話,并未像大臣們猜測一般面色精彩,他跟往常一樣,仿佛是在真心探讨。
“先帝舊案恐有未明之冤,或藏假/銀之源!懇請陛下重啟舊案,以絕假/銀之根!”高禦史沒有辜負大家的期待,他面色肅然,語氣堅定,直直跪在大殿中間,陽光從殿外照入,給他的背影加上了一道金色的弧光。
此議一出,朝堂上的人終于不再裝死,一片嘩然。
有的官員在看戲,内心不斷喊着太精彩了!這個朝上的真值!
有的官員立刻激烈反對。
“荒謬!陳年舊案,鐵證如山,豈容翻覆!”
“分明是假/銀案查不下去,想借故推脫,混淆視聽!”
“重啟舊案,動搖朝廷威信,居心叵測!”
也有官員試圖揣測蕭文的意圖,覺得他既然把密報拿出來,可能就是想重啟舊案,他們當然要為陛下解憂。
于是高禦史不再孤身奮戰,支持重啟的官員跟他一起據理力争。
“贓銀印記重現,關聯假/銀,此乃新證!豈能因案結而不究新罪?”“查清舊案贓銀去向,正是為了切斷假/銀财源,何來混淆視聽?”
“若真有冤屈,重啟乃彰顯天理;若無冤屈,徹查亦可正視聽,安談動搖威信?”
雙方唇槍舌劍,蕭文一直沉默。
争論稍歇時,刑部尚書周季方出列,聲音沉穩道:“陛下,假/銀橫行,動搖國本,凡有線索,必深究其源。今有證據表明,假/銀運作資金或涉舊案贓銀,此非翻案,乃溯本清源之必需。臣請陛下調各部人手,專責厘清舊案贓銀與假/銀案資金之關聯。隻查贓銀去向及關聯,不預設舊案結論。一切為肅清假/銀,穩固國朝。”
此話一出,朝堂其他人互相看了看對方,有點遲疑。
周尚書的話還是比較有分量的,他畢竟是兩朝元老,平日很少出聲,這還是很多新官員第一次見他說這麼多話,為此大家都有點猶豫。
難道陛下提前跟他通過氣了,他才站出來這麼講的?
畢竟他們刑部從尚書到侍郎,那是出了名的鋸嘴葫蘆,也不知道是怎麼審訊犯人的。
周季方的話其實細品還有意思,他限定了調查範圍,隻查贓銀去向與假/銀資金關聯,并未提及牽扯别的方面,畢竟先帝時期的事,如果擴大範圍去查,誰又能保證獨善其身?
為此他這番話倒是堵住了大部分反對者的嘴。
蕭文垂着眼坐在龍椅上,掃視下方,突然開口:“太子怎麼看?”
蕭引馳一直未出聲站在第一排,此時被蕭文點名也是頓了一下後上前回道:“兒臣願為父皇分憂。”
說完便沒有再開口,還是往常一樣沉默的樣子。
蕭文又看了他好幾眼,發現他是真的一句話不想講後,最終開口:“既然諸位都不開口了,那就這樣辦吧。着刑部侍郎、戶部度支司主事、太子府詹事聯合調查,專查舊案贓銀與假/銀案資金之關聯。務必查明流向,不得牽連無關,不得借故生事。退朝。”
“重啟舊案”的旨意,随着退朝的鐘聲,正式傳遍朝堂。
消息傳到南浔所在的白兔寺時,她正在整理之前借閱的卷宗,有些需要及時還回去,以免被人發現。
南浔聽到冬藏傳過來的消息,握着卷宗的手瞬間收緊,指節發白,她面無表情地繼續整理,隻是動作慢了一拍。
她将整理好的卷宗分門别類放回架子,其中一份卷宗被她放入最深處的暗格中,那裡存放着她重抄的原主父案的副本。
她看了一眼那個位置,然後轉身出了門。
剛出門便在院子裡看見了蕭引馳的身影。
他倚在大槐樹下,神情放松,眉眼間帶着難得的笑意,跟以往那種笑面虎的笑不一樣。
他身穿玄色長袍,袖口邊繡有金紋,衣服下擺處挂了玉質的吊墜,低調卻不失矜貴,傍晚的餘晖映在他英俊的面容上。
南浔看着,突然被門檻絆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