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中的,他沒有得到任何回應,目光所及之處隻有淩亂的血痕,根本瞧不見一個人影,但約瑟夫很清楚,躲藏在其中的人不在少數,而他們肯定都能聽見自己的聲音。
這“禮貌”的喚門聲更像是他的惡趣味,沒人會主動來開門的,他自己當然也清楚,但一想到裡面也許有人因此瑟瑟發抖,約瑟夫的情緒就忍不住高漲起來。
溫弗拉的影子們躲在外面的暗處,此時此刻,這座空曠的舞台上隻有他一個人。
約瑟夫用沾滿血污的鞋尖踢了踢玻璃門,在上面留下快要幹涸的痕迹:“趁我現在還有耐心,最好識相一點,否則……”
大門紋絲不動,但他卻耳尖地聽到一些奇怪的聲響——輕緩的摩擦聲,從頭頂的方向傳來。
男人瞬間噤聲,銳利的視線猛然射向右上方,幾乎是他擡頭的瞬間,一束耀眼的激光穿透而來,擦着約瑟夫躲閃的身影,精準落在他方才站立的位置。
手中的激光槍已經滾燙,傅遙微微垂眼看着下面的人影,對方卻發出一聲輕微的嗤笑。
“你們速度倒是挺快的。”
話音剛落,又一道身影從建築背後翻了出來,如果剛剛約瑟夫的心情還算平靜,現在就沒那麼輕松了。
自己已經很少親自出任務,所以對聯邦當前的中堅力量不算了解,但面前這兩人在多年之前就已經聲名遠揚,就算後來有人銷聲匿迹,隻要一見面,約瑟夫就能立刻找到對應的記憶。
可就算如此,他也不認為但憑他們倆,就能和自己作對,相比之下他更在意的是……飓風去了哪裡?
不僅是他,對面的傅遙和蕭若愚也正在思考這個問題。
研究所内部的監控時好時壞,加上路亞的異能堪稱逃命神器,四處搜索不到他們的總計也在情理之中,更何況傅燃在最後一次呼喚醫療兵之後,也立刻失去了聯系,權衡之下,他們隻能先一步回到地面想想辦法。
隻是沒想到,這下卻見到完全意料之外的場景。
“教皇……”蕭若愚喃喃自語。
對于溫弗拉中的狠角色,中庭協會都有專門的研究,這位就是當前最強勁的敵人——不隻是他的異能,更是因為他在整個組織中的地位,最近幾年這人的身影鮮少出現在幕前,但溫弗拉的每一次行動背後都有他策劃的影子。
跟他正面交手過的人不多,能活到現在的更是少之又少,他們隻能從記錄的文字上體會到其能力的可怕之處,更多是通過那枚“高危”的标記來警醒自己。
雙方各懷心思,但能從表情中明顯看出誰更緊張,約瑟夫笑了笑,下一秒空氣中傳來飄渺的嗡鳴,像是教堂祝禱的鐘聲,又像是權杖重重觸地,但所有人都能體會到其中蘊含的并不是神聖,而是令人毛骨悚然的陰冷。
虛空開始扭曲,蕭若愚臉色大變。
“傅遙!”
他大喊一聲,即刻化作刺目的白光,如同從天而降的流星,眨眼落到約瑟夫的頭頂,可男人深情依舊淡定,甚至雙手仍舊插在口袋裡,沒有顯露出一絲慌亂。
白光在距離他十來公分的位置停下,蕭若愚感覺自己被某種無形的力量阻截在外,傅遙看不見他的身形,卻見白光微微顫抖,卻無法前進分毫。
空氣中開始滲出點點寒意,蕭若愚心道不妙,隻能借力翻身,光芒消散後落在五米開外的位置。
傅遙的刀刃緊随其後,異能在她手臂上形成一層幾乎肉眼看不見的薄膜,灰色的刀刃反射出一道寒光,以幾乎劈開虛空的力道狠狠斬在約瑟夫的頭頂。
周圍的空氣似乎變得堅硬卻又粘稠,緊緊捆住她的刀尖,就算不斷輸出異能也隻能下壓毫米。
“嗯?”約瑟夫似乎對此感到驚異,在他眼中,這人應該沒有能讓他微微屈膝的力量,但現實卻恰恰相反。
淡淡的光暈環繞在四周,他終于把手從口袋裡伸出,彈指落在纖薄的刀刃上,傅遙立刻感受到雙手一陣發麻。
這不是電流或是别的感覺,而是好像自己的雙手變得蒼老,失去了壯年期的活力。
“許久不見,你們還是這麼粗魯。”
虛空中的扭曲變得愈加明顯,甚至開始出現扭曲的、半透明的人形,除此之外,虎、鹿、羊,乃至于細小到幾乎看不見的蚊蟲也在此顯現。
傅遙心中不安,立刻抽刀轉身,幾個大跳落在蕭若愚附近,滿是警惕地盯着獨自站立的“教皇”。
“你沒事吧?”蕭若愚滿是擔憂。
傅遙感受自己的雙手緩緩回暖,力氣也随之恢複,也是松了口氣:“還好。”
對面,約瑟夫對他們的狀況毫不關心,他隻是微微阖眼,以相當虔誠的姿态輕聲呢喃。
“往日的受難者,我賜予爾等複仇的良機。”
他的聲音如同進攻的号角,曾于此地死亡的魂靈應召而來,将這片土地上的每個鮮活生命視為畢生的仇敵。
扭曲的幻影逐漸變成凝實的半透明狀,它們的面孔無法看清,但卻能發出直擊靈魂的刺耳嚎叫。
“什麼鬼東西!”蕭若愚捂住耳朵,下意識拔槍射擊,兩三下卻意料之外地輕易擊碎了幾個虛影。
“就這樣?”他睜大雙眼,但看見對面的男人神色不變,便意識到事情沒這麼簡單。
中庭協會的準則之一,就是從不輕敵。
“我去看看,你先别動。”
“等等!”
傅遙隻來得及伸出手,就見同伴向前,謹慎卻毫不猶豫地踏入出現幻影的領域範圍内。
她忍不住屏住呼吸,眼神一錯不錯盯着,确保出現意外可以第一時間進行支援。
但預想中的各種場面都沒有出現,蕭若愚的攻擊相當高效地擊碎其中的幻影,“教皇”的異能看上去完全就是個繡花枕頭。
真的隻有這麼簡單?
就在這時,一隻細小的、半透明的蛾蚋落在蕭若愚手背上,可當他打算将之揮退時,火燒般的疼痛卻驟然襲來,眨眼間就從手臂蔓延至大腦。
這不是來自軀體的痛苦,而是烙印在靈魂的灼痛,就算那隻蛾蚋早已消散,但細碎劇烈的疼痛卻經久不絕。
“呃!”
蕭若愚緊咬牙關,口中甚至嘗到一絲腥甜的血腥味,他自诩很能忍痛,卻在這樣的痛楚中敗下陣來,但盡管如此,他仍然不忘警告身後的同伴。
“不要過來!!!”
他強撐着身體,化作白光向後而去,如同逆飛的流星眨眼落在傅遙身邊。
“蕭若愚!你怎麼樣!”傅遙趕緊接住他軟倒的身體,強行拖着向後撤退,遠方的天際傳來輕微的轟鳴聲,救援快要趕到,但她心中卻沒有因此輕松多少。
在這樣神秘莫測的異能面前,光靠人海戰術恐怕是不行的。
溫弗拉的成員們呈半包圍的姿态,于暗處将研究所的大門包圍住,沒有約瑟夫的命令,他們仍然沒有輕易動手,但注意力全部都放在從遠及近的艦船之上。
特戰中心真是舍得下血本。
約瑟夫毫無懼色,他微微仰頭看着夜空中閃爍着的、迅速接近的艦船,慢條斯理解開胸前的的衣扣,袒露出布滿黑色紋身的胸膛。
上面繁複的黑色花朵隐隐發光,下一秒,半徑四五米的同款紋樣出現在他腳下,懸浮在距離地面不足一公分的位置緩緩轉動。
領域内的幻影驟然破碎,可緊接着,更多看上去更加可怖、也更加凝視的身影不斷從地面冒出來,環繞在他周身。
“這裡還真是有個慘烈的過往。”
他輕聲歎息,但語氣中卻不見絲毫的同情。
“靠,這鬼地方以前死了這麼多人?!”蕭若愚忍不住罵人的欲望,謹慎地看向沾染着腐肉的骷髅們,“這可比剛剛那些惡心多了。”
什麼“教皇”,這明明是“亡靈法師”吧!
“曆史太久了,冒出多少幻影都不足為怪。”傅遙面色冷沉,“恐怕相比之下,體積越小的反而越難纏,雖然異能和物理攻擊都能起效,但數量太多了,我們不能被他無止境消耗。”
他們沒有跟對方交過手,自然不清楚他異能的極限在哪裡,最好的辦法還是解決一切的源頭,可層層疊疊的怨靈骷髅緊緊圍繞着男人,根本不給人絲毫接近的空間。
“教皇”本人的戰鬥力應該有限,所以他很是謹慎地用這種方法來确保自己的絕對安全。
方才的痛楚記憶猶新,但蕭若愚仍然沒有退縮之意,他的眼神瞄向快到頭頂的艦船,心下立刻有了計較。
兩人眼神一對上,傅遙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下一秒,蕭若愚的手緊緊扣住她的胳膊,傅遙緊緊捂住耳機,厲聲高喝。
“朝目标開火!”
艦船的響應無比及時,作為本次行動的最高指揮,其他人會無條件服從她的指令,赤紅的的火光在空中凝聚,兩個呼吸之後,蓄滿能量的激光束傾瀉而下,帶着滾燙的風落在了這片空地之上。
“唔!”
白光籠罩着蕭若愚,兩人眨眼逃離了激光能量會波及的範圍,但空氣中浮動的熱量還是讓人微微眯起眼。
現在……怎麼樣了?
地面變得焦黑,被急劇的熱度扭曲的空氣中,搖晃着出現約瑟夫的身影,他頭發微微炸起,風衣也黑了一個度,臉色變得尤其難看。
周圍的骷髅和幻影悉數消失,可不過兩秒,又有新的補充了上來。
“這玩意是沒有上限嗎?”
蕭若愚有些難以置信,但他們不知道的是,約瑟夫此刻也在心中計算着時間。
相比之下,之後的計劃要重要得多,他不可以在這裡消耗太多力量,可現在離預定的時間已經超過十來分鐘,卻仍然不見飓風的身影。
難道裡面是出事了?
正當他如此想着,腳下的地面卻開始微微顫動,沙礫在地面上跳得越來越高,甚至連人都開始站不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