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宋也立刻救場：“是這樣的，簡初之前是藍灣中心醫院的神外醫生，溫南有點小問題，之前去找她就診過，後來……就讓她們私下看了。”
美術館發生的事大家都已經知道了，盡管到現在還沒有人公開進行讨論，但簡初帶幽靈離開的目的已經呼之欲出。
她并不是為了逃，而是想以“更加自由的方式”安排後續的計劃，比如讓幽靈發揮作用，而不是被關在監獄裡被天天審問。
但總部不會考慮這些，他們隻覺得她在反抗、示威，但這一次，沈郁竟然沒有順着上頭的意思去全力抓捕簡初，而是把精力放在了“泛洞”之上。
不過他們都很贊成這個決定。
“你們還真是信任她。”沈郁呵呵一笑，但顯然沒有什麼善意，“怪不得把事辦成這樣。”
宋也幹巴巴扯着嘴角：“當時情況比較複雜。”
她的意思沈郁自然明白，畢竟之前發生的事馬瑞安都已經上報，包括簡初利用“F”的身份藏在暗處談合作的情況。
見不得人的慣用把戲，真像陰溝裡的老鼠。
“你們怎麼确定，她沒在治療過程中動手腳？”男人面色冷淡，眼神如刀射向溫南，“這次任務不需要無關人等參與，讓她先走。”
此言一出，整個會議室陷入尴尬的沉默。
這明晃晃的打臉，但沈郁地位太高，他們沒人能出言反駁什麼。
角落的隋辯突然很想念簡初，如果她在，這會肯定要陰陽怪氣一通。
“沈……”梁成還想開口解圍，但沈郁顯然不承這個情。
“别讓我說第二遍。”他已經低下頭，繼續翻看手裡的報告了。
溫南咬咬嘴唇，有些難堪地站起身，但是她似乎習慣了笑臉迎人，所以還是努力扯扯嘴角：“既然這樣，我就先回去了，如果有事的話随時聯系。”
“……好，你就先回去休息，需要你幫助的話我會打電話給你的。”宋也隻能安撫。
會議室的門被關上，空氣重新流動起來，所有人不約而同開始忙碌，似乎剛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
其實溫南撒了點小謊。
這次的穿越之後，她明顯感覺到不适，這次不僅是身體，更多是精神層面的。
脫力、疲憊、眩暈、恐慌……
記憶就像糊了一層豬油，迷迷蒙蒙根本看不清，連同聲音都像被沉在水裡，根本無從分辨。但就算這樣，她也能感應到另一個世界的“自己”正陷入麻煩的境地中。
被趕走也好，正好趁這段時間休息一下，雖然“天空之眼”的事件中沒出太多力，但這一切對自己來說還是有些太費神了。
最近陪陪媽媽吧。
她從口袋裡摸出鑰匙，準備插進大門的鎖眼裡，正在這時，身後卻傳來腳步聲，原以為隻是隔壁的鄰居，但……那人突然停住了。
溫南意識到了不對，她立刻轉身，但還沒看清對方的臉，就已經聽見熟悉的聲音。
“我能進去坐坐嗎？”
簡初朝她露出微笑，就在溫南還沒來得及拒絕的時候，身後的房門被打開了。
“小南？我就說聽見外面有聲動靜，你這個點怎麼回來了？”開門是一個微胖的中年女人，她面龐圓潤和善，從中能看到和溫南相似的輪廓神态。
“你們……這是？”
溫南下意識想把人擋在身後：“媽媽……”
“阿姨好。”簡初徑直上前，笑着和女人打了招呼，看上去完全是讨長輩喜歡的禮貌小孩，“我是溫南的朋友，今天會打擾嗎？”
“你……”溫南睜大了眼，但已經沒辦法阻止母親打開門，邀請她入内。
“你這孩子，帶朋友回來也不提前說一聲，我好去買菜做飯呢。”
溫南匆忙應了一句，就眼睜睜看着簡初朝自己露出笑容，然後緊跟着母親走進了屋子。
她到底要做什麼？！
腦海中突然被什麼細細紮了一下，溫南咬緊嘴唇，等待片刻的疼痛過去，才看見對面兩人正看向她。
“小南，你怎麼了？”
“我沒事，就是有點累。”溫南勉強笑了笑，下意識躲開簡初探尋的視線，“媽媽，我想吃西瓜，你能去給我們買點嗎？”
“那我去一趟超市，現在應該還能買到菜，你們想吃什麼就打電話！”女人一拍腦袋，嗔怪了幾句便匆匆換鞋離開。
屋子裡恢複了安靜，溫南深吸一口氣，轉身卻看見簡初已經悠然坐在了沙發上，看上去仿佛真的是個客人。
她此刻心情相當複雜，她知道簡初帶着幽靈逃離，目前正處于“失蹤”的狀态，但作為前因的親曆者，自己也清楚對方并沒有犯下什麼滔天大錯。
隻是所在的角度不同，加上……她确實有反抗的能力。
“為什麼來找我？”溫南歎了口氣，有些消極地坐在了對面，卻感覺對方看她的眼神有點奇怪。
“這是什麼眼神？”
簡初攤攤手：“來看看我的病人，我猜你最近可能不是很好。”
被說中心事，溫南一時有些沉默。
“另外，雖然有些冒昧，但煩請你告訴我，那群人現在在幹嘛。”簡初翹起二郎腿，手肘承在膝蓋上托着下巴，“具體一點就是，他們是想來抓我，還是想解決……”
她伸手指了指頭頂。
“……他們在想辦法解決‘泛洞’，還有裡面的黑霧。”沉默了兩秒，溫南還是回答了，“你問這個做什麼？”
“當然是因為怕他們來抓我啊。”話雖如此，簡初臉上卻絲毫沒有害怕的情緒，“‘泛洞’……是他們的正式命名？”
溫南點點頭：“你是想從我這打聽消息？但我剛剛被踢出來，恐怕沒辦法告訴你更多。”
“哎，那些暫時不重要。”簡初随意擺擺手，“我想問的事你肯定都知道。”
聞言，溫南有些緊張地握緊了手。
“當時我和馬瑞安他們在飛艇上，你們這邊發生了什麼事？整場行動中，所有人都一直在嗎？”
溫南不太理解：“什麼叫一直在？我們都是通過耳麥聯系的。”
“嗯……我的意思是，有沒有誰消失過一段時間，就是你沒有看見他，也沒有聽見他說話。”
“沒有。”溫南幾乎不假思索，“如果硬要說，我沒見到到人的隻有宋也，但她一直和我們保持聯絡，她那邊有很多事情要處理的。”
“行吧，那你記得路玺失蹤的具體時間嗎？”
溫南有些為難：“當時太混亂了，我确實沒看時間，但是在那道光柱出現之前。”
看着簡初面露思索，她終于忍不住了。
“你為什麼要問這些，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可簡初卻并不想與她解釋，隻是伸手招了招，示意她坐到身邊來：“過來，我給你再檢查一下。”
“……還是不用了吧。”溫南相當猶豫。
“真的？哪怕發生意外，死掉也沒關系？”簡初笑容溫和，說出的話卻着實恐怖。
在這樣的“威逼利誘”下，她再次順利進入了溫南的精神空間。
好消息，上次的那條裂縫已經看不見了。
壞消息，又出現了一條更大的。
距離上次的治療隻有短短幾天，唯一的可能隻剩下——路亞的症狀映射到了溫南身上。
如果不加幹預，恐怕……
有了過往的經驗，簡初毫不猶豫控制着小觸手，把新出現的裂縫緊密縫合在了一起。
“沒什麼問題，你好好歇着吧。”目的達成，她兩手插兜站起身，“西瓜你就留着自己吃吧，我還有事，先走了。”
“诶！等等！”
溫南睜大眼，連忙伸手拉住她的衣角，對上視線卻後知後覺地尴尬松手：“我……我就是想問問，你打算做什麼？”
“打算？”簡初挑眉。
溫南點頭：“等泛洞被解決了，異能署肯定還會想辦法追捕你們，你難道就打算一直躲着嗎？”
“他們人多，而且都很厲害，你沒辦法躲一輩子的。”
她以為自己的話足夠警醒，卻沒想到對方隻是聳了聳肩。
“那就等他們解決了再說吧，不過……你是不是很想幫忙啊？”簡初歪頭看她。
“什……什麼？”
“實在想救我的話，幫忙捎句話吧。”簡初轉過身，随意地擺了擺手，“就問他們，還想和‘F’合作嗎？”
……
藍灣中心醫院。
不同于顧傑羽可控的傷情，路玺的情況要複雜很多。
雖說多虧了幽靈的幫助，他才能及時從那塊積木裡脫力，但異能侵蝕的症狀已經造成，這不是僅僅靠“休息”就能恢複的。
這兩間病房還是被把守着，但人員已經撤去了大半，易陽提着飯盒走進來，就看見路玺躺在床上往窗外看。
“該吃飯了。”他小心把飯盒打開，但對方卻恍若未聞。
易陽咬了咬嘴唇内側，故作輕松地走上前：“你在看什麼？”
天空中一碧如洗，但他們都知道，這隻是人為的假象。
“泛洞。”路玺面無表情，好一會終于轉過頭來，“聽說昨天發生了點情況，你跟我說說。”
“……哪有什麼。”易陽的手微微一頓，略帶遮掩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你現在别管那些，好好休息才是，反正總部的人已經接手了，我們聽指揮就行。”
雖然這話有些頹喪，但事實就是他們已經沒什麼話語權了，之前的材料都已經交接給沈郁和一組，連馬瑞安坐在會議室裡都插不上話。
再說了，這次集會的事情，大概率誰來處理都改變不了現在的局面，現在反而搞得好像他們很沒用一樣。
之前不信，現在又來責怪，真是讨厭。
“那你就當我無聊，聽着玩吧。”路玺捏起筷子，聞見飯菜的味道卻微微蹙起眉，“這些事難道要對我保密？”
“不是這個意思。”易陽撓了撓頭，“唉，其實還是泛洞的問題，裡面出現不明黑霧，把一個普通人變成了沒有理智的異能者。”
“異能者？”
“目前是這個推論，他的基因序列沒有變化，但身體素質卻得到了極大的提升，那一身肌肉看着跟牛蛙似的。”易陽說着，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署裡不是沒有身體強化的異能者，但他們表面看上去至少沒有這麼誇張，雖然漲了點肌肉，但也還符合正常的生理結構。
“泛洞的檢測讀數很活躍，他們認為近期還會出現類似的情況，所以一直在廢寝忘食尋找解決的辦法。”
說完，他盯着路玺的臉，似乎在期待對方的反應。
“這樣……那之前馬組長他們說的，出現在泛洞裡的神秘人，現在有頭緒了嗎？”路玺吃了一口菜，随即擰起眉頭，艱難嚼了兩口咽下去。
他的五感受到異能侵蝕的影響，目眩耳鳴已經是最不足道的了，沒想到連飯菜都難以入口。
跟生嚼蟲子似的。
易陽眼疾手快捧來垃圾桶，接住了路玺實在忍無可忍吐出的酸水：“還是沒法吃嗎，我喊醫生繼續來打吊瓶吧。”
“不急。”路玺擦了擦嘴，深吸一口氣仰靠在床上，“先繼續聊聊。”
“沒什麼好聊的，大家現在都毫無頭緒。”易陽沒有繼續“縱容”他，而是把飯盒收拾好，重新裝進了袋子，“我去叫醫生，你等一會。”
他說完，便推開門暫時離開，難得有風吹到路玺臉上，讓他微微眯起眼，喉嚨有點發癢。
怎麼會虛弱成這樣……他心中郁結，餘光卻瞥見門邊多出一道人影。
路玺悚然一驚，立刻回頭卻什麼都沒看見。
難道已經到出現幻覺的程度了嗎？
他微微歎出一口氣，想要重新靠回去，轉頭卻看見一張熟悉的面孔。
“簡……”
“噓。”簡初伸手抵在唇邊，絲毫沒有給他反抗的機會，直接将人摁在了床上，“讓我檢查一下。”
精神力洶湧而出，卻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阻力，而手底下的人也感受到強烈的不适，後腰像蝦米一樣不受控制地挺起。
“你要……幹什麼！”
“放輕松點。”簡初知道自己在他心中信譽度很低，好言相勸基本沒有用，“如果你想早點恢複的話。”
這話讓路玺愣了愣，就卡在這一秒，精神力便鑽了空子，直接溜進了精神空間。
原本發光的核心已經被另一種顔色污染，光暈明明暗暗，像是在做垂死的掙紮。
這種程度，路玺應該是真的被那塊積木困住，而不是借機溜進泛洞，扮演“神使”的角色。
這樣一來，二組的人就被完全排除嫌疑了。
簡初順手處理了附着在核心上的“污染”，可盡管如此，那半邊的光亮明顯要黯淡不少。
這她就幫不上忙了。
路玺冷汗涔涔，他咬緊牙關，卻還能明顯感受到自己的大腦在被人“翻動”，不知道過了多久，按在自己腦袋上的手才終于抽走，自己的四肢也重新有了知覺。
這人到底對他做了什麼！
他眼前一片迷蒙，依稀聽到簡初說了句什麼“早日康複”之類的話，緊接着就有人推開了病房。
“路哥！你怎麼了！”
易陽一眼就看到癱軟在被子裡，鬓發都被汗濕的人，他趕緊沖了上去，又連忙給身後的醫生們讓出空間。
沒人注意到有風從身邊掠過，輕輕飄走，并帶上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