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秘書再次出現的時候,帶來了一枚芯片。葉輕舟裝上之後發現不需要激活,應該是前幾天她用過的那枚。
“表彰會在十點鐘開始,地點在第一安置區大禮堂,我們需要提前過去清潔換裝,那邊備好了新的制服。中餐之後,暫時沒有别的安排。”馮秘書細緻地報了一遍日程。
“好。”葉輕舟走向放着衣物的小櫃子,馮秘書馬上轉身出去了。
換好衣服、提上文件包,葉輕舟跟馮秘書走出了醫療中心。而後離開地下城、坐車前往第一安置區、清潔換裝……都是馮秘書安排的。
表彰會的禮堂很大,讓葉輕舟想起從前看過的新聞報道。在信息化如此發達、地面上遍布核污染的今天,仍然要把人湊到一起開會,無論怎麼看都是出于“儀式感”。
跟着馮秘書走到自己的座位前,葉輕舟見到了一個熟人。
“又見面了。”喬問岚笑着說,“從前還想挖你呢,原來你不需要挖就是同事啊。”
看來内部流傳的說法并不像新聞稿上那樣。葉輕舟客氣地笑了笑,“從前謝謝照顧。”
差幾分鐘十點,場上已經完全安靜了。十點一到,主持人準時上場,簡單暖場幾句便迎來了幾位大領導依次登台。
大領導們照慣例講了一些總結過往、鼓勵人心的話,重點提到的内容正是前段時間和淨化神教有關的一系列行動。
葉輕舟好幾次聽到了她的名字。按照這些領導的說法,她是适應者管理局特地派出用來偵查敵情、收集情報、進行關鍵作戰的秘密武器。
接下來便是表彰重要立功人員、宣布升遷結果、頒發獎章。前面幾個都是聯合政府的人,之後是喬問岚,她升到了适應者管理局副局長的位置上。
下一個便是葉輕舟,但頒獎時并未給她演講的時間。
又表彰了一些“适應者”之後,表彰會暫告一段落,主持人講了幾句過渡台詞,換徐暖陽上場。
徐暖陽講的東西是二代芯片。在她的嘴裡,二代芯片可以緩慢釋放藥劑,用來大幅減緩對人的輻射幻覺,而為了保障普通人的“安全感”,會用微電流作為适應者們最終的約束。
葉輕舟不動聲色地觀察了一下附近人的臉色,說喜憂參半都是好的。
畢竟絕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輻射幻覺的真相和後果,比起能夠勉強克服的東西,要往腦子深處加裝芯片才更危險。
在徐暖陽下台後,主持人終于把話題引到了葉輕舟身上,“……身為不受輻射幻覺影響的免疫者,卻主動申請了植入二代芯片,讓我們聽聽她的想法。”
葉輕舟站起身稍微理了理制服,走上台接過了麥克風。
“我的秘書給我準備了一份演講稿。”她一開口直接把原稿揚了,“很讓人意外吧,二十四歲就有秘書,我自己也很意外。”
可能觀衆們拿不準這個開頭是想幹嘛,一時間沒人說話、沒人笑,也沒人鼓掌。
葉輕舟稍微停頓一下,目光看着前方的某處空氣,繼續講了下去。
“但我不想讀那份稿子,我想跟大家談談自由。
“自由是什麼呢?可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答案。一年零四個月之前,我們都相信超級智能網昆侖在不久的将來能給大家更便利、更自由的生活,後來的事情,大家都知道。”
台下已經有人在左顧右盼了,有好幾個人看向徐暖陽,她隻是淡定地點了點頭。
這讓葉輕舟覺得,她的自由發揮也許正是這個女人想要的。
她決定就這麼往下說。
“或許我們可以先往時間的長河裡看一看。
“在最原始的狩獵時代,如果有位饑一頓飽一頓的獵手,發現某個地方能輕易獲得獵物,于是她經常守在那裡,吃了不少飽飯直到死亡将她帶走,她是自由的嗎?
“在漫長的農耕時代,那些普普通通的女人,自從生下來就被教育要相夫教子、三從四德,婚後即便挨打挨罵也隻能忍着,所有人都告訴她日子隻能這麼過,她們是自由的嗎?
“在實體經濟的黃金時代,行走在都市中的女人們背着高價名牌包、畫着精緻的妝容,并且将這些東西稱之為時尚,她們是自由的嗎?
“或者那些曾在污染區購買過大量房産的人們,那些沉迷在娛樂軟件、全息遊戲、數據體驗包裡的人們,這些人又是自由的嗎?
“這些問題我都沒有答案,我也在尋找。
“我曾經追一個線索追到山上,遇到了一個大概十歲的小女孩,帶着她的野人媽媽生活。她們兩個是自由的嗎?跟原始的獵手相比誰更自由?
“或者不跟原始的獵手比,而是跟别的被控制起來的野人相比呢?當然,我沒有反對控制野人的意思,那是為了更多人民的安全。
“請容許我再稍微多浪費一點時間。我曾在污染區裡路過一個聚集地,那些人們過的生活,隻比電力發明前稍微好一點。但也不好說,因為電力發明前沒有核污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