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鎮上空。
“姐姐,我們到了,就是這兒。”潮音劍上,姚安攬着秋露白的腰,聲音被疾風吹得有些失真。
秋露白向下望去,磚房成片,阡陌相連,農田上新種的麥苗兀自冒着青茬,卻未見農人忙碌的身影。
“好。”她降下禦劍高度,潮音劍氣在泥濘土地上拖出一道長痕。
“師尊。”秋露白雙腳剛觸及地面,就聽見身後那道清亮的聲音。
江乘雪從自己的霜寒劍上躍下,向她們走來,目光在秋露白腰間姚安的手上流連。
他默默停在她另一側,與她并肩而立,神色自若道:“這鎮子,好像沒有多少活人氣。”
他擡眉看向最近一間磚房的煙囪,那家囪口已被經年竈火燎得灰黑,卻無一絲煙氣冒出。
“此時将近正午,鎮上卻未見任何一戶人家有造飯的炊煙。”江乘雪解釋道。
姚安看着眼前破敗蕭條的永嘉鎮,小聲道:“前些天我離開鎮子時,還有一些叔叔阿姨跟我打了招呼。怎麼會……”
“多說無益,我們先進去看看。”秋露白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從乾坤袋中掏出護身法衣給姚安穿上,而後先一步踩着土路進了鎮子。
鎮子門口就是一間紅磚瓦房,窗門緊閉,門口挂着桃木牌和八卦鏡,外表看起來潔淨如新,應是近期還有人住。
秋露白敲了敲貼着“福”字的木門:“有人嗎?”
無人應答。
“冒犯了。”門沒鎖,她一手輕輕推開門,另一手拿着潮音劍,橫持在身前。
“吱呀——”木門緩緩打開,露出黑沉一片的房間内部,以及随之洶湧而來的、濃得化不開的——魔氣。
憑着熹微落入屋内的一絲日光,秋露白勉強看見屋内一具背靠神龛案台,滑坐在地的人形。
她湊近那人,伸手探了探鼻息。
已經沒氣了。
“啪哒”秋露白打了個響指,指尖躍起一簇火苗,照亮了地上那人的臉。
此人三十上下,衣着看着像是農民。詭異的是,他全身血管如同山脈般在皮膚表層上蠕動拱起,紫黑色的液體在半透明的血管内不斷湧動。
身上沒有任何外傷痕迹,屍體未腐,考慮到眼下正值初春,氣候偏冷,此人死亡時間應在三日内。
終是晚到一步,秋露白用留影石記錄下四周景象,伸手将他眼睑合上,離開了屋子。
鄉間土路上,姚安面色憂慮地望着她,“姐姐,他們是不是都……”
“嗯。”秋露白看着從另一間屋子中走出的江乘雪,目光交彙間便明了對方言下之意。
她向他點了點頭,對姚安說:“這鎮子中已沒有活人了。”
姚安懂事地沒有說什麼,隻是眼下藏不住落寞。秋露白摸了摸她的頭:“不是你的錯,眼下我們能做的,就是還他們一個真相。”
江乘雪環顧四周,從腳下泥濘的土路到周圍稀疏的樹木,以他幼時在郢鎮生活的經曆來看,這就是個極為普通的鎮子,沒有絲毫異常。
若是有修士前來,很難不在一些細微之處留下特殊的痕迹,除非那人有意隐藏。
他不解道:“師尊,此地魔氣濃度極高。但徒兒沒有發現魔修的蹤影。那為何……”
“你是想說為何鎮民身上及屋中會有大量魔氣?”
不管是靈氣還是魔氣都應有其來源,就像修士也不過是從自然中調用靈力,通過靈根吸收,儲存于丹田以備使用。
魔氣更不可能憑空産生,其來源于人類血肉,也必定不會超出一定量。
秋露白擡眼道:“阿雪,你可還記得宗門大課時我跟你說的話?”
“師尊是指,此地魔氣是由靈氣轉化而來?”他當然記得,那時師尊還說要帶他一同除魔。
秋露白:“隻是我的猜測。此地鎮民都是凡人,血肉雖為魔氣載體,但通常不會表現在外。那為何死者經脈内會出現魔氣,且有大量魔氣從體内洩出,遠超人體承載極限?”
江乘雪一點便通:“那麼有一種可能,有什麼東西讓鎮民擁有了吸收靈力的能力,并引發了魔氣爆發,就像修士走火入魔一般?”
“沒錯。”秋露白贊賞地看了他一眼。
江乘雪疑道:“但若是魔道中人做了此事,他卻沒有将這些魔氣收集利用起來,而是放任魔氣逸散,這對他有什麼好處?”
秋露白回道:“吃力不讨好麼?确實,這也是我想不通的點。”
她又往鎮子中心走了些,以手扶額,任神識擴散覆蓋整個永嘉鎮,直到整個鎮子地形都映入她腦海中。
永嘉鎮沒有任何特殊之處,也沒有能藏人的地方。
她沉吟一番:“也可能是我遺漏了哪裡,走一步算一步吧。”
“姐姐,問題會不會出在沙漠那邊?”姚安追上她。
她雖然沒完全聽懂他們的話,卻是想起了什麼,一雙眼睛堅定地望着她,一如那日城門初見。
“就是半個月前,那天鎮上所有人都看到沙漠中心亮起一束白光,直沖到天上。大家沒太放在心上,但是很快就有人病了。”姚安想起往日那些熟悉的面孔,不由得雙手緊絞。
沙漠中心麼?可以一探。
秋露白握着姚安的手,正要說幾句安慰的話,身後一間磚房處突然傳來石子滾動聲。
“誰在那裡?”
秋露白雙指并攏,向磚房後虛空一點,把不速之客定身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