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陰涼小路二氧化碳劃破悶熱,瓶裝可樂猛地灌進喉口,喉結上下滾動,洛予生喝出了喝酒的架勢,一口悶掉所有可樂後将空瓶子輕柔地放在地面上立好,胸口漲滿氣體,他沒忍住打了個嗝。
程嘉南慢悠悠地喝着可樂,聽見這聲音沒忍住擡頭看了眼。
洛予生臉皮很厚地将人堵在自己和牆壁之間,見過對方打人往死裡幹的樣子,現在在看這副楚楚可憐的表情,他不自主地磨了磨牙,不能被騙過去。
“程嘉南,你要不要對這些天的躲閃做個解釋?”
程嘉南歪歪頭,大眼睛眨呀眨,不解。
“不許撒嬌,”洛予生别過頭看一邊,語氣生硬,“你真沒什麼要說的?”
程嘉南搖頭。
行吧,洛予生退而求其次,“咱們打個商量,以後你别躲着我,成嗎?”
見程嘉南回答有所猶豫,洛予生開始給人洗腦,“我們不是朋友嗎,我媽說咱們小時候都在一起玩,這麼算下來應該是竹馬,後面我還要轉到你所在的學校,說不定還會成為同學,難道你要躲我一輩子嗎?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程嘉南點頭。
見人被自己說服,洛予生這些天來堆積的郁悶随之煙消雲散,身子往旁邊一讓,空出條道路,往前走幾步又回頭,“你去旁邊的公園等我,不要走丢。”
說完,還面無表情地唬人,“被壞人抓走後挖肝掏心,可就死翹翹了。”
見程嘉南一連錯愕愣在原地,洛予生又補上一句,“放心,我會保護好你。”
“什麼嘛,哄小孩的語氣。”
洛予生買完藥膏回來看見的就是這副場景,幾個小孩圍着程嘉南問東問西,揪着長發問他為什麼不說話,稚嫩的聲音說着惡毒的話。
“你為什麼不說話,是啞巴嗎?”
“這麼大人了還不會說話,沒上過學嗎?”
“大家快跑啊!我媽媽說不讓跟啞巴玩,不然也會變成啞巴的!”
聽到這些話,洛予生剛壓下去的火氣突然冒出來了,程嘉南不跟她說躲閃的原因可以,不說總是被小混混找上的原因也可以,他會等,但這并不意味着随便一個小孩就可以欺負人,偏偏程嘉南還不做反抗。
世界上真會有這樣的人嗎,剛才打架兇狠的程嘉南哪去了。
程嘉南成了啞巴的事已經成為周邊鄰居人盡可知的事,他們或許同情或許畏懼。
對此,程嘉南早已經習慣了,除了他自己,沒人知道一個活潑開朗愛笑的少年究竟是怎麼在一夜之間成了個老實任人欺負的啞巴。
黑夜孤獨且漫長,他慢慢地縮進殼裡,聽不到外界聲音。
“喂!你是哪家的小屁孩,毛都沒長齊學什麼村口大媽唠嗑,東加長西家短的,”洛予生直接把那個小孩子提溜起來,小孩整個懸空,害怕得哇的一聲哭出來。
嘹亮的嗓音吵得耳朵疼。
“喂,不許哭了,”洛予生本意是想溫柔安撫,可沒想到小孩子哭得聲音更大了,果不其然,世界上最恐怖的生物就是小孩,他一輩子都不可能心生喜愛。
小孩的哭聲引周圍人頻頻回頭看,洛予生覺得也不是個辦法,将打鳴的公雞放下,拉着程嘉南就走了。
其實,說拉也不準确,因為程嘉南幾乎是趔趄着跟在人後面,長袖被大手攥出褶皺。
洛予生生氣了。
待人煙稀少,洛予生才将人松開,摁着對方瘦弱的肩膀坐下,拉過關節處遍布傷口的手,暴力地擰開藥膏,擠在指尖,随後輕柔地抹到對方手指關節處。
夕陽西下,樹影婆娑交錯,微風襲來,倦鳥歸巢,程嘉南出神地瞧着地上愈發靠近的人影,對方正低着頭小心翼翼堪稱呵護般再給他上藥。
“我現在很生氣,你不要跟我說話。”
洛予生堪稱賭氣般突兀的解釋将程嘉南從影子的幻想扯回來,“等我平複好了,再跟你說話。”
兩人就這麼靜靜待了五分鐘左右,程嘉南也這麼看着洛予生發了五分鐘的呆,他的手還被對方握着,溫度從指尖傳過,燙得他抖了下。
“冷了?”洛予生已經平複好了,将藥膏擰好,收拾收拾并肩走着,“下次要是再有小孩那麼說,你就直接吓唬回去,反正這些小怪物都是被吓大的。”
察覺對方語氣中的嫌棄,程嘉南低頭打字,【你不喜歡小孩?】
沒想到程嘉南會這麼問,洛予生眉骨上提,“對,我不喜歡,不過未來鑰匙我對象喜歡,那也無妨,但現在很少有人願意生孩子吧,有生孩子的錢還不如出去旅遊,生出來又不養,那更是悲哀。”
洛予生一頓輸出自己的觀點,時不時地觀察着程嘉南的表情,對方臉上并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兩人并肩往家走着,一路上即使單方面輸出,即使後面沒有話可說,洛予生也不覺得别扭,反而,他覺得很輕松。
伴着飯香,踏着吆喝聲,他們向夕陽的盡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