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逐舟系扣子的手不着痕迹地頓了頓,而後抽出來:
“老爺,第一晚,當然是禮成了。”
他的手上移,去系最上面的扣子,卻被那隻蒼老的手再次抓緊。
“當初在酒樓裡,在花船上,你說自己賣藝不賣身,怎麼也不肯就了我。”葉永先慢悠悠道,“好不容易盼到這一天,我怎的像話本上豬八戒吃了人參果一樣,什麼滋味都沒嘗到?”
阮逐擡起頭來看着他。
07号沉寂了一夜的聲音響起:[宿主,催眠道具不會讓人完全喪失這段時間的記憶,葉大當家恐怕起疑了……]
葉永先是個多疑的性子,催眠隻是權宜之計,他本也沒指望能糊弄過去太久。
阮逐舟慢慢轉動眼眸。他的餘光瞥到角落裡某個面無表情的年輕人。
對方眼觀鼻鼻觀心,似乎對于父親和小媽之間的談話無動于衷。
他想到什麼,慢慢勾起唇角。
“咱們早早就睡下了呀,老爺。”他一改昨日的淡漠語調,尾音上挑,“昨天阮四有多辛苦,您都忘了嗎?”
不止葉永先,連被迫聽牆根兒的葉觀都為之一怔。
葉永先:“什麼?”
阮逐舟不慌不忙起身,從瞳孔地震的丫鬟端着的水盆裡撈起溫水泡過的毛巾,輕輕擰幹。
他若無其事笑道:“昨天晚上老爺對阮四可狠心了,阮四一直求您别那麼激烈,可您一點也不懂得憐香惜玉,我哭着求您,您也不放過我……”
他走回來,把擰幹的毛巾雙手奉上。
餘光可以看見,葉觀的表情因他這旁若無人的言論,愈發古怪起來。
阮逐舟仍然微笑:“到後來,阮四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睡過去的,老爺您今天怎麼反倒問起阮四來了呢?”
屋裡靜得隻有心跳,與某人下意識壓抑的吞咽聲。
阮逐舟面不改色,靜靜等候。
過了幾秒。
“這麼說,昨晚你是累得受不住,所以咱們才早早結束了?”
手裡蓦地一輕,熱毛巾被抽走。
阮逐舟笑意加深,擡頭與男人對視。
“您也知道,阮四從小在尋聲閣吃馊飯喝涼水長大的,身體不好,老爺身體強健,昨兒第一晚,您也不懂的疼人。”
沒有那個男人會拒絕相信如此斐然的戰績。葉永先自尊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清清嗓子:
“怪不得我感覺昨晚上好像沒幹什麼似的……”
他用毛巾擦了把臉,目光如濕漉漉的舌,黏膩地在美人的臉上舐過。
“知道嗎阮四,我就喜歡你這點。”他直言不諱,“是個放得開的騷貨。”
阮逐舟斂了眼皮,面上笑容不褪。
倒是在他看不見的角度,某個垂手而立的年輕人目光微不可察地一閃。
葉永先起身,随手将毛巾丢進水盆裡,水花濺起一地。
“既然如此,早上你在屋裡歇着吧。我去大太太那用早飯。”
葉永先走到門口,想起什麼,看了看自己兒子。
“你,不準吃早飯,随時等着我讓人叫你去給你大哥賠罪。再讓我從四太太或者承澤那裡聽見你幹了這等渾事,我打斷你的腿。”
說完葉永先推門走了。
阮逐舟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抽幹,換了種百無聊賴的慵懶目光盯着門口。
腦海中的07号:[宿主,好奇怪,主角葉觀内心居然産生了類似于‘羞恥’的情緒……接下來隻要您嘲諷挖苦他的身世,讓他産生足夠的憤怒值,任務就完成了。]
阮逐舟平移視線,鎖住葉觀的身影。
後者剛剛似乎一直在看他,卻在與阮逐舟撞上時佯裝無意間移開。
意料之中。再怎麼故作深沉,心性也隻是個青蔥小夥。
一點沒影子的葷話,就臊成這樣子。果真沒出息。
阮逐舟在桌旁坐下:“傳飯。”
小丫鬟如臨大赦,把早飯一樣樣擺上桌,退到屋外候着。
葉觀身子動了動,轉身正面向阮逐舟:“四太太,那兒子也告辭——”
“站住。”阮逐舟執筷,“聽不懂話麼?老爺剛說過,讓你随時聽候人叫。既然留在這,就不知道孝敬一下我,伺候我用飯?”
葉觀腳步頓住,思考兩秒,緩緩上前。
門外吃瓜的小丫鬟驚訝地瞪大眼睛,卻不敢探頭往裡看。
葉觀沒什麼異議似的,端起一個空碗,為阮逐舟盛湯。阮逐舟則當他空氣一般,筷子尖在各式早點上轉了一圈兒。
湯勺舀起水聲,阮逐舟夾起一塊蘿蔔糕,忽然幽幽道:
“倒是有眼色,會幹活。”
頓了頓,他又說:“和你那個親娘一樣。”
湯勺當啷一聲撞上瓷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