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梅故瞪大眼睛,兩手一攤,很無辜地搖了搖頭,“我近日可沒讓他過去。怎麼,他現在還纏你?”
話音未落,窗外嘩啦一聲,似乎有人落下。
趙遷前去推門,隻見一密探從房頂上跳下來,正神色嚴峻,凝望着他。
那密探進門,對晏梅故道:“主子,有大事,荊王進京了。”
晏梅故手中長鞭緩緩垂下,長眸中霎時籠罩了可遮天蔽日的濃霧,陰森駭人。他磨了磨後槽牙,臉頰抽搐,“荊王,這是要攤牌了?”
……
荊王的車架,堂而皇之行駛在進京的驿道上,仆從無數,盡數在馬車後跟着隊伍,竟然絲毫沒有低調收斂的意思。
如今大搖大擺地進京,果真是叛王嘴臉。
晏梅故率領一隊缇騎,從皇城大門而出,縱馬疾馳,幾乎到了風馳電掣的地步,終于在遠郊密林處,攔下了直奔京城而來的車架。
“荊王逆賊,擅自進京是想要造反嗎?”趙遷領頭喊道。
馬車陡然停了,仆從也止住腳步,兩相對峙間,一時吹過陣涼風。
荊王蕭炳權慢慢悠悠掀開了轎簾子,鷹視逡巡一圈,而後将眸光定在了晏梅故身上,哼聲笑了。
他揚聲問了句:“誰啊?”
晏梅故眉頭皺了皺,敏銳地察覺出狀況不同尋常。這荊王如此有恃無恐,十分蹊跷。
他沒吭聲,給趙遷使了個眼色。
趙遷立時會意,拉緊缰繩策馬上前,眼神幽然,聲音冷冽,“鎮撫司趙遷,奉命前來捉拿逆賊!”
聞言,蕭炳權無波無瀾,連一絲惶恐也沒有,慵懶惬意地打了個哈欠,雖沒什麼神采,卻平白散發出一股自得之氣。
他聽了趙遷的名号,也隻是哼了一聲,不屑神色浮于言表,“奉命,你奉誰的命?”
趙遷受到挑釁,不由皺眉惱怒,提高了嗓門,“少廢話,要麼滾回荊州,要麼受死!”
半晌,蕭炳權從馬車上下來,撫了撫衣袍,在林中四處張望一圈,最終将目光落在了晏梅故的臉上。
他幾乎指着晏梅故的鼻子,逼問趙遷:“你便是奉了這宦官的命,膽敢來攔本王的車架?”
這架勢,似乎壓根不在乎得罪晏梅故,而咬定了要與他們撕破臉。若沒有倚仗,未免也太大膽了些。
趙遷氣滞,怒目圓睜,幾乎快要沖上去,将這荊王當場拿下。
晏梅故卻擡手攔住他,翻身下馬,三兩步走到蕭炳權面前,一雙淩厲的鳳眼,直勾勾盯着蕭炳權。他手摸上了腰際的長鞭,遲遲不動。
忽而眯眼沖蕭炳權笑了笑,“王爺,進京朝賀的日子還遠,這會兒進京,當是欺君之罪,咱家萬萬不敢放您進城。”
蕭炳權斜眼觑他,閃爍精光的眸子中,滿含着對晏梅故的審視和打量。他沒見過晏梅故,卻沒少聽過晏梅故的名聲,不自覺繞着他,走了兩圈。
果然是先帝挑選出的人。隻不過……還是太柔了些。
他呵呵一笑,沒搭理晏梅故的話,顧自挑起了話頭,“晏公公,久聞大名。”
晏梅故眉心微蹙,緊盯他不吭聲。
“陛下抱恙,病榻纏綿已久,全憑晏公公一人苦撐,想必,也很是勞累吧?”蕭炳權語調悠閑,好似在話家常,“楊閣老素有威望,又是陛下的親舅舅,深得先帝信賴。陛下閱曆尚淺,雖喜愛美色,寵信宦臣,卻畢竟還是明君,分得清親疏遠近。”
這話中似乎有所指,在場沒人聽不出來。
晏梅故更聽得出來,荊王這話,是着實不将他這個掌印放在眼中,轉而來挑撥他與陛下的關系。
他與蕭沛的關系,豈容得下旁人挑撥?
因而嗤笑一聲,并沒放心上,“王爺說笑了,陛下與楊閣老怎樣,與咱家怎樣,全是内廷與朝堂之事,王爺妄自議論,是全然不把陛下放眼裡?”
蕭炳權勾起唇角,直視晏梅故陰冷美豔的臉龐。那張臉,如今還維持着自信的笑意,不緊不慢,卻唯獨在一處露了怯。
他倏然伸手,朝晏梅故手腕上奪去。
晏梅故眼疾手快,火速抽出長鞭,閃身揚手,死死纏住蕭炳權的手臂。
“王爺若不離京,錦衣衛缇騎絕不會讓王爺活着離開這兒。”他終于露了急色。
蕭炳權手臂讓人拽在手心,神色卻絲毫未變,在全體缇騎盡數要出動,迎面殺來的時刻,陡然将那長鞭,憑空掙斷。
他從寬袖中摸出一道明黃錦緞,高舉在手中,揚聲大喊:
“本王有陛下密旨,誰敢來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