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堰忽然停了步子轉了頭,視線轉悠一下才到阮進玉身上,“老師為何不走了?”
他此刻說話,也是穩又沉的。
洪恩連連在邊上伸手,“帝師,大人,大人你且先去,奴才也不知陛下此刻是要去哪兒啊,大人若是行,開口問問陛下之意。”
有史以來第一次看到平日素來沉着冷靜的洪恩這般着急,阮進玉也沒得法子,隻能接下這等子委托,“好,好。”
他走上前,到皇帝身側,也還是留了些空子,畢竟君臣有别,沒有很直接的上手,阮進玉問:“陛下,此刻是去哪?”
嚴堰沒理他,看到人跟上來了轉了個腦袋就繼續往前走。
沒得法子,阮進玉隻得繼續跟上來,好在,皇帝并沒有呵斥自己跟的近,也沒說他逾矩,幸好。
這再往前走,就是出了钿落園了,阮進玉隻得再次開口,“陛下,現下是移步蘭青宮嗎。”
蘭青宮且是欽妃的宮殿。
阮進玉是以為他還和平時一樣的,結果皇帝聞言,忽然就又停了整個人的步子,轉頭正正的看着他,臉色是正經的。
但是對着阮進玉,又什麼都沒有說,隻是停了片刻便又轉了身子過去,繼續往前走。
不過,現下出了钿落園,嚴堰轉了步子邁進的這條宮廊,并不是通往後宮地區的啊!
阮進玉扶額擦去額間有些亂的發絲,無奈,是真的無奈,但還是什麼都沒多怨,再次跟了上去,“陛下啊——”
洪恩在後面看的心驚膽跳的,還好還好,萬幸的是皇帝看着并沒有要落罪帝師的意思。
阮進玉再次跟上來,終于聽到了聲音,
“孤要去極樂殿。”
好,不管去哪,總算是有個地點了。
阮進玉連連點頭,“好,好的。”
钿落園去極樂殿其實有一段不小的距離,若是按照平時,該是龍辇而行,隻是今夜嚴堰非要走路,走了半晌此刻才剛出钿落園。
嚴堰此刻在直走,再往前是左右倆條相接的宮廊。
阮進玉跟在皇帝身側,到了要拐彎的地方就這麼眼瞅着皇帝還在徑直往前走。他此刻是沒有過腦的,下意識上手扶了一把嚴堰的胳膊,“陛下,這邊。”
将人帶上正确的這條宮廊,阮進玉才反應過來連連将手收回,思索着要不要按照規矩請個罪的他發覺皇帝并沒看他,也就罷了。
隻是,嚴堰此刻身子是轉過來了,腿上的步子又忽然停住不動了。
阮進玉以為他愣在這裡是不想走路了,于是時機正好,他順勢開口道:“陛下,乘辇而行可好?”
嚴堰聽到聲音,又循着聲音轉了頭來,“老師,走乏了?”
誰知道皇帝會是這般理解的,阮進玉沒來得及說上一句。
因為比之先來的,是洪恩公公的眼見。跟了一路的洪恩公公此刻終于敢上前了,“陛下,這夜風愈發大了陛下。”
這話一出,洪恩喊着後邊奴才立馬先将龍辇擡了上來,皇帝也沒有說話,這便算是默許了。
皇帝邁上了龍辇,那辇上的簾子并未就此掀下,裡面的人也未下令開步。
阮進玉隻是擱那看着,以為沒自己的事了才剛松一口氣,洪恩公公立刻推了他一推,“帝師大人,陛下這可是在等您?”
阮進玉哪敢啊,聞話便是擺手,“不敢不敢。”
洪恩仿若一針見血,“總歸不是第一次,也不算破例啊。依奴才看,帝師大人且去。”
阮進玉轉過來看他,“若是陛下怪罪,公公可當責。”
洪恩隻是一笑,笑得未免有些虛,“帝師大人是國師,奴才想,不會的。”
阮進玉也算是看明白了,扯起嘴呵呵一笑,能怎麼辦。
甚是無奈。
總不能僵在這裡,如何也得去拿得陛下一言,這辇子才能走。
這是阮進玉第二次同皇帝同乘一辇,還是有些心有餘悸久久不能平複。依舊的,皇帝并沒有怪罪他。
龍辇起轎,終于走了。
這次他敢往邊上皇帝那邊看了,因為和上次不同,這次的皇帝好似不太清明。
醉了的人總是有些晃晃悠悠的,盡管嚴堰行走的步子上看不明顯,可雙眼中的晃晃悠悠才更是難攆。
他的耳中分明的落入了一道聲音,“老師坐穩,可不要摔了。”
看起來,是真的有些晃悠了。
阮進玉忽然有些想笑,嘴角都已經上去了他也沒有出聲,好半晌,平複了些才開口回剛剛嚴堰那句,
“臣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