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高等部學生的景園,自然還不能自作主張開啟一段“說走就走的長途旅行”,更何況她的目的地還是距離地球數萬公裡的人造行星“眠沙”。
幸好她有一雙在“霜天”工作的父母,而且大部分從地球前往“霜天”的穿梭機都需要在“眠沙”進行中轉。景園以探望父母的名義向自治會申請,很快就得到了許可。
祖父對自己态度的急轉直下隐隐有些懷疑,不過他也沒再深究,隻是叮囑了一些獨自旅行需要注意的事項。
九月初正值每三個月一次的穿梭機窗口期,因為穿梭機港的存在,二十區逐漸熱鬧了起來。
學校裡,景園向老師請了假,正與同學們道别。
“好羨慕你啊景園,可以去人造行星。”李辰瑜喋喋不休地說着,“你可得給我們帶紀念品回來,我會提醒你的。”
景園白了班長一眼:“你怎麼不提醒我要按時完成作業?”
出發的那天,祖父開車帶景園前往穿梭機港。
祖孫倆一路上相顧無言,在候機大廳裡,他忽然開口問道:“阿園,如果你爸媽想讓你留在身邊,你會答應嗎?”
景園沒想到他會突然問這個,思考了一會兒才回答道:“我也不知道,不過,如果我留在‘霜天’,那麼爺爺就要一個人生活了。”
祖父笑了,那個笑容中蘊含着一絲景園也無法分辨的情緒:“爺爺一個人生活也沒關系的,所以阿園就遵從内心的想法去選擇吧。”
那個時候,景園還無法理解祖父這句話真正的含義。
“穿梭機起飛後内部為失重狀态,請各位乘客系好安全帶。”乘務員的聲音打斷了景園的思考。
她手忙腳亂地放好行李,卻怎麼也沒辦法打開安全帶的鎖扣,急得冒出一身汗。正打算求助乘務員的時候,身旁探出一隻手,熟練而又輕松地打開鎖扣,替景園系上安全帶。
“覺得緊嗎?”那是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
景園搖搖頭,然後擡眼看着這位向自己伸出援手的鄰座乘客。女人大約二十多歲,一頭及腰的長發簡單束起,穿着一身深灰色套裝,搭配鵝黃色的襯衫,像是出差的公司職員。
“第一次坐穿梭機?”女人繼續問道。
景園點點頭,喪失許久的語言功能終于恢複:“謝謝您。”
“不客氣,你看上去是學生吧,怎麼一個人?”
大概是見景園身旁并沒有坐着像是監護人的乘客,女人繼續問道。她的語氣不算溫和,甚至有些冷淡,卻仿佛有一種能讓交談對象把一切和盤托出的魔力。
“我是去探望在‘霜天’工作的父母的。”
“哦,那是要在‘眠沙’換乘。”
景園剛打算開口回答,身下的座位忽然随着機艙抖動起來。
“要起飛了,如果害怕的話,可以抓着我的手。”
雖然覺得有些丢臉,然而機艙抖動的幅度愈加劇烈,讓景園不自覺地抓緊了身旁那隻溫暖的手。
數分鐘之後,抖動平息,穿梭機擺脫了地球大氣層和重力,進入平穩飛行狀态。
雖然系着安全帶,但是從未體驗過的強烈失重感還是讓景園有些不适應。
“如果難受的話,可以試着用嘴深吸一口氣,然後用力咽下去。”
景園按照鄰座乘客的建議嘗試了一下,果然好多了。
“謝謝。”
說着,她發現自己依舊緊緊攥着對方的右手,甚至把人家的手都捏紅了,連忙松開手道歉:“對不起,有沒有弄疼你?”
“我沒事。”女人的臉上露出了淺淺的微笑,“對了,剛才你說要去‘霜天’是吧?”
兩人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起來,景園得知這位乘客姓莊,而莊小姐的工作地點和目的地正是“眠沙”通信網絡中心。
“來地球談個生意。”說着她的臉上露出了苦笑,“可惜談砸了,回去免不了被批一頓。”
原來成年人的苦惱與自己這樣的學生并無二緻,景園暗自思忖,隻不過學生吐槽的對象是老師而非老闆。
這時,她忽然想起了白梨,鬼使神差般地開口詢問道:
“請問,您認不認識通信網絡中心的名叫白梨的工作人員?”
過了一會兒她又補充道:
“呃……白色的白,梨花的梨。”
莊小姐愣了一下,然後搖搖頭:
“就算是我,也記不住整個中心上百人的名字。”
過了一會兒,她似乎想到了什麼,嘴角忽然上揚:
“不過,我認識一個記性很好的人應該能辦到。”
這樣的交談不僅緩解了景園内心的緊張情緒,也讓漫長的航程變短了。
“看,那就是‘眠沙’。”
鄰座乘客指着不知什麼時候打開的舷窗對景園說道。
景園轉過頭,透過窗戶看到了自己一生都難以忘記的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