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落,他右臂一振,鐵鍊如同毒蛇般甩出,瞬間纏住了幾個看熱鬧的百姓。凄厲慘嚎聲中,那些人被甩到半空,又重重摔在地上。口鼻冒血,當場斃命。
四下人群驟然炸開鍋,尖嚎哭喊聲混作一團。百姓四散奔逃,卻見洪舍斂身形如鬼似魅,幾個起落間已截住數名腿腳稍慢者,鐵鍊一抖,逼得他們跪伏于地,滿臉恐懼地哀求。
“饒命......饒命......”
洪舍斂嫌惡地“啧”了一聲,蹙眉道:“跪我做什麼?該跪的是這位,是他要我殺了你們。”
那些人一聽,慌忙轉身,沖着秦允顯磕頭:“公子饒命!公子饒命啊!”
洪蛇斂的鐵鍊狠狠甩在地上,激起一片塵土,聲音冷得讓人心顫:“叫什麼公子?你們眼前的可是高高在上的天兆皇孫!來,叫秦皇孫饒命,大聲點!!”
那些人吓得渾身發抖,忙不疊改口:“秦皇孫饒命!秦皇孫饒命啊!”
洪舍斂滿意極了,忍不住竟掩唇低笑起來。
秦允顯指節捏得咯咯作響,怒喝道:“洪舍斂!不想數年未見,你竟癫狂至此!與那市井瘋漢有何分别?!”
在他的記憶中,洪舍斂本該是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縱使性情有變,也不該癫狂至此。他百思不得其解,當年那個人,怎會淪落成這般模樣?
“瘋子?”洪舍斂笑聲戛然而止,臉上浮現出既委屈又震驚的扭曲神情:“昔年你高高在上,恨不能叫天下人都向你低頭。如今淪落喪家之犬,我好心讓他們給你磕頭,給你排面,你不謝我,反而罵我是瘋子?!”
秦允顯隻覺得此人已不可理喻,沉聲道:“你有什麼盡管沖我來,别惹事。”
洪舍斂搖了搖頭,“啧”了聲:“你不讓我惹,我偏要惹!”
說着,他手腕一動,鐵鍊“唰”地騰空而起,瞬間纏住那些跪地人的脖子。那些人面色瞬間漲紫,青筋暴起。還未及掙紮,洪舍斂猛然收鍊,鍊刃劃過,數顆頭顱“咕咚”一聲全滾到了地上。
洪舍斂似乎仍未盡興,目光掃過長街。原本人滿為患,此刻空空蕩蕩,隻剩下張安吓得定在原地,雙腿打着顫。
“喲,這還有一個呢!”洪舍斂意外一笑,手執鐵鍊,踏步直取張安咽喉。
千鈞一發之際,秦允顯飛身而至,一把攬住張安旋身避開。鐵鍊撲了個空,重重砸在地上。地磚瞬間裂開。
張安仰倒在秦允顯懷中,怔怔望着他緊蹙的眉峰。燈火下那張俊美的面容近在咫尺,叫他心頭一顫,竟生出幾分癡念——便是此刻為這人死了,也是甘願的。
秦允顯卻暗自咬牙。若非看在他父親面子上,他斷不會救這頭專禍害良家女子的豬頭。
洪舍斂一擊未中,十分不爽。鐵鍊再次揮起,帶着淩厲的風聲直逼而來。秦允顯懷裡還抱着張安,隻覺得他沉得像塊二百斤的石頭。趕緊将人随手一扔,隻身上前,迎上了洪舍斂的攻擊。
枝頭燈籠劇烈搖晃,飒風卷起柳葉與灰層,連空氣都被這場激戰攪得渾濁不堪。秦允顯與洪舍斂的身影在光影中交錯,時而重合,時而分離,好似暗夜之中兩隻搏鬥的兇獸。
從前在江平闊,洪蛇斂勤奮貪黑起早的修煉,道行修為自然不用多說。而時隔三年之後,對方的道行似乎又大漲許多。不論是反應速度,還是招式的狠辣,足以證明,在這期間他從未懈怠過。
秦允顯手中無劍,當然也不想遂了對方的心思招來劍,将這裡攪得天翻地覆。可是對方畢竟是長武器,更非等閑之輩。他赤手空拳與之周旋,既難近身,又難反擊,隻得連連後退閃避,體力漸漸不支。
葉晤被飛揚的塵土嗆得咳嗽不止,正想上前幫忙,卻被雙正一把拉住:“急什麼?你主子腰上不是挂着法器麼?到現在都沒出招,自有他的想法。你若貿然上前,反倒壞事,懂不懂?”
“可是......”
“沒什麼可是。論起道行修為,你肯定不如他。我嘛......我當然比他高那麼一丢丢。可無劍傍身,赤手空拳的也不能做什麼。最重要的是,這是他們兩人之間的恩怨,我們不宜插手。”
葉晤垂下眼簾,沉默不語。
雙正說得對,他們赤手空拳,貿然出手隻會成為主子的拖累。何況,洪蛇斂與主子之間的恩怨,他不是不知情。洪蛇斂消失的這些年,主子曾暗中尋找對方的下落,這足以表明,他的主子始終對那件事沒有放下。
如今雖是以這般局面重逢,這或許正是兩人了解恩怨的契機。
那邊兩人交手愈發激烈。洪舍斂鐵鍊長而迅猛,步步逼近。秦允顯不想在這樣僵持下去,于是猛然抽身躍上屋脊,随即落入一條昏暗的巷子中。
高牆之下,光線昏暗。秦允顯趁洪舍斂未至,迅速取下腰間兩枚恢台。他指尖掐訣,口中默念咒語,兩枚銀簽合二為一,頓時周身泛起一層朦胧光暈。
這時洪舍斂追來,鐵鍊揮下的瞬間,光圈驟然炸開,如星沫般四散。強大的沖擊力将他震得連連後退,後背重重撞在牆上,牆灰簌簌落下。
秦允顯腳踏牆壁,二指夾着恢台,尖刃直指洪舍斂的脖頸。
“嗬......”洪舍斂喘着粗氣,笑得陰森:“沒想到,沒想到啊......秦允顯,你居然一直深藏不露。當年與你切磋,原來全是逢場作戲,演給大家瞧的!”
昔日在師門時,二人雖常切磋武藝,但秦允顯素來不喜張揚,每每點到即止。便是門内大比,也多是随意應付,從不肯顯露真章。
因此洪蛇斂不清楚秦允顯真正的實力也正常。
“說!”秦允顯手中恢台往前一送,恢台鋒刃在洪舍斂傷痕累累的脖頸上劃開一道血線:“元霁野現下藏身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