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府今晚臨時組的席面倒是熱鬧。
原本給柳姨娘和甯三姑娘接風洗塵的家宴,因着三皇子和幾位大人的到來,徐氏便讓廚房多加了幾個菜,又改在花廳特分成了男女兩個席面。
左側坐着男客,右側則是女眷,中間略用一扇琉璃屏風隔開,倒也不算失了禮數。
值得一提的是,趙景允貴為皇子,按理講身份最高,當屬主位,但他卻主動開口道:“今日并非宮宴,張相與國公爺算是景允的長輩,今日到訪隻為看畫,既如此,自該長輩們坐主位才是。”
甯煥是皇後兄長,算是國舅;張相兩朝老臣,又曾是皇子師,倒也的确算是長輩。
見此,甯煥與張相對視一眼,笑着說,“三殿下既這樣說,今日便不拘小節,就此落座吧。”
男客這邊就這麼定下。
眼見他們那邊開始動筷,女眷這桌的氣氛也輕松起來。
明月許久未見姐姐,一開席便緊挨着明玉旁邊的位置坐下。
蘇州路途遠,從柳姨娘老家回京需走十日的水路,明玉瞧着妹妹原本圓潤的臉蛋都餓瘦了些,似是有幾分憔悴。
便貼心的夾了一塊往日妹妹最愛吃的糯米小排過去。
明月眼中一亮,卻隻是夾起吃了一小口,便很快放下,低聲對明玉道,“姐姐自己吃,我隻吃這一個便夠了。”
好似往常一個人便能吃一屜糯米小排的人不是她似的。
明玉短暫思索了一會兒,擡頭看了一眼刻着山水圖的琉璃屏風,“隔着屏風呢,他們又看不見。”
明月卻是搖搖頭,又挪着凳子離姐姐更近了些,兩姐妹湊在一起開始講起悄悄話。
“我最近減重呢!”
明月捏了捏自己的臉頰,看着還是有些軟軟糯糯的,便喪氣似的又從桌上夾了一塊冬瓜。
“你這舟車勞動,都憔悴成什麼樣子了?還減重呢?”明玉不解,隻覺得自家妹妹如今就已經十分可愛嬌俏了,根本用不着減重。
但卻聽旁邊明月悄悄嘟囔着,“可是歐陽哥哥喜歡這樣的。”
明玉聽後一臉驚訝,好不容易才壓下聲音問道,“誰?歐陽遲嗎?你怎麼與他扯上關系的?”
看着妹妹一臉春心萌動的樣子,心道那歐陽遲在傳聞中完全是風流公子一個,哪裡配得上自個兒妹妹。
然而明月卻是完全陷進去的樣子,“這次回蘇州老家,歐陽哥哥對我和姨娘關照頗多,擔心我在家悶得慌,還特意帶我去踏青聽曲……他還送了我一枚金雀钗。”
說着,臉頰也微微泛起紅來,完全是少女情窦初開的羞澀模樣。
明玉把目光漸漸移到妹妹頭上的那枚金钗上,做工精細小巧,的确是蘇州一貫時興的風格。
明月又接着咬了一口那沒滋沒味的冬瓜片,偏過頭湊到明玉的耳邊,
“姐姐,我也是第一次喜歡人,感覺就像是這钗上的小雀,翅膀一撲一撲的,總想飛到那人身邊去。”
明玉看她眼睛亮晶晶的樣子覺得可愛,逗她說,“你才多大?比我還小一歲呢,就知道什麼是喜歡了?”
“我當然知道!”
明月不服氣,眼神隔着屏風悄悄往三皇子的方向看,又回頭看看姐姐。
“我還知道,相比大皇子和二皇子,姐姐一定更喜歡三皇子這樣的。”
三皇子身上有種文質彬彬的君子之風,姐姐一貫喜歡這樣的。
明玉頓時有種被戳中心事的心虛,就隻當是妹妹餓糊塗了說的混話,連忙岔開話題,“歐陽遲回京城了?”
明月不疑有他,開心點頭,“他回京來參加春闱會試。姐姐,他說中榜後,便來府中下聘。”
女眷這桌沒有外人,姐妹倆在桌上咬耳朵說悄悄話自也沒有人說什麼。
徐氏在旁和柳姨娘聊着蘇州的事情,知道兩姐妹許久未見,自然有滿肚子的話想說,便更不會攔着。
倒是柳姨娘,看着女兒那滿臉春風的樣子,便猜到他們話語間聊的是什麼。
開始不停給女兒使眼色。
歐陽家書香門第,早先年雖風流了些,但都是他繼母在外編排出來的,她親眼見過,是個正直的好孩子。
兩家從前算是熟識,難為孩子們看上了眼,也算是一段天賜的良緣。
可這樣的事,在如今這檔口和二姑娘提起,豈不是在人傷口上撒鹽?
如今儲位之争人盡皆知,皇後又與純貴妃母子不合,明玉的婚事早就由不得她自己做主。
然而任憑柳姨娘眼睛都眨累了,明月也絲毫沒有接受到一點訊息。
繼續和許久未見的姐姐悄悄說着自己的少女心事。
***
席間末,明玉獨自一人出來透透氣。
不知不覺間便走到了正廳,那裡還挂着今日衆人特意來賞的《潘樓雅集圖》。
潘樓是京北大街上的一處雅閣,許多文人才子都喜歡去那裡辦詩會逛展集,明玉偶然去過一兩次,自然能看出此潘樓與彼潘樓完全不是一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