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廳内，胡峰汗流浃背。

“老闆們，我隻想給小慧要點保障。她做這遊戲四年，投入了全部青春年華，如果你們不當回事……現在市面上很多垃圾手遊怎麼來的，就是粗制濫造……”

胡峰羅裡吧嗦的台詞聽得林和謙煩躁，他直接放送了一段錄音。那天胡峰當沐予面看扁遊戲：賺不到錢、暴死、卡牌遊戲沒市場……背景還夾雜着女孩可憐的啜泣聲。

顧平聽後大開眼界，“你把女朋友的遊戲貶得一文不值，還好意思獅子大開口？”

胡峰臉色死灰，缺乏底氣地掩飾，“但，但如果你們認真做，應該也會有些流水，不溫不火，賺些小錢。”

林和謙意興闌珊地飲兩口咖啡，淡漠開口，“那你想要怎樣的保障？”

“300w，買斷她的遊戲。”胡峰早備好了台詞，“你們買去後，愛咋折騰咋折騰，賠錢賺錢都跟我們無關。”

“萬一大火，你不要分紅了？”楊瑾笑嘻嘻問。

“算了，我一上班族，不去铤而走險搞什麼投資，我隻想安安穩穩把房子買了。老闆你們有錢，開的勞斯萊斯，300w買斷對你們來說不算什麼。”

林和謙銘記沐予的拖延大法，他慢慢放下咖啡杯，假意與楊瑾商量，“楊老闆，再看看吧，我們手頭上還有好幾個遊戲排着隊。”

-

上班前的最後一天，沐予一覺睡到十一點。

她醒來時，林和謙已經完成晨跑、面試新人、聯絡她推薦的研究生三項事務。

“你怎麼不叫我起床？我挂的号過了。”沐予懊惱地扔下手機，早上鬧鐘她居然沒聽見，她最讨厭遲到。

林和謙蹙眉，他聽見鬧鐘一遍遍響，沐予卻一直昏沉沉睡着。他知道她累，于是把鬧鐘關了。

“沐沐，你太累了。我和顧平知會過，你直接去就好。”

沐予确實很累，自從老家回來，她好像沒完整地歇過一天。别人都以為攀上他會有特别光鮮亮麗的日子，但仔細查看，其實他身上密密麻麻地寫滿了一個字：卷。

他太卷了。

他的卷狗光環還會影響她，讓她無法放松，無法停下步伐，生怕歇兩下就被他甩得遠遠。

疲憊的直接原因找到了，沐予發現自己親戚造訪。

她随意抹了把臉，刷刷牙。林和謙在她身後彙報事項進展：夏城大學日語系的三名研究生很積極，下午就坐高鐵過來。他問楊瑾要了套市中心三室一廳的老房子，給他們做實習宿舍。今晚安頓，明早去林氏集團總部報道實習。

沐予聽後心情複雜，乏力感像麻繩将她捆得緊緊，早起的低血糖也讓她難受。

她突然感受到空調傳來的陣陣涼意，下腹沉沉痛痛，隻能拉住林和謙的手。

“阿謙，送我去醫館好不好，我今天開不動車。”

“好。”

林和謙去廚房拿上紅豆餐包，然後陪她出門。

沐予不知這個世界怎麼回事，有錢人比沒錢人還卷。車上沐予依然昏昏沉沉，麻木聽林和謙見縫插針說事。

他給予她知情權後就不再說話，放上一些舒緩的音樂。

她差不多有十多天沒來醫館，顧老醫生一下看出她這兩天睡眠不佳，氣血虧損。

“你在焦慮什麼？”老醫生問。

“馬上上班了……有點點……”

沐予心裡沒說，她最近會對未來有所焦慮。

她隐隐不安，未知自己和他的走向，不安遊戲的盈利和虧損。平日還得偷偷和他較勁，同步一起上進。

壓力就這樣不知不覺累積，直至顯露為本次姨媽特别腰酸背痛，乏力嗜睡。

顧平說，“你别壓力太大！工作随便做做就好，有他養你！”

那有天不養了怎麼辦？

沐予可不敢問。

顧老醫生面容慈祥，“年輕人工作壓力都大，追求多。但一輩子很長，有時候可以放慢一點。”

“他腳程很快的。”沐予意有所指。

“沐沐，我走得快不是把你抛下，是想努力給你好生活。”林和謙回答亦很快。

“我靠，這像話嗎？”顧平聽不懂了，“林和謙，你家财萬貫，還要怎樣的好生活？”

對啊，沐予也覺得林和謙的話很怪。

看完診出來，林和謙向顧平解釋，“有錢，還得有自由，家财萬貫那是我爸賺來的錢，我不能一直指望他。”

“哈，你和你爸分那麼清？我啃老啃得可高興了。”顧平掃掃林和謙，又看看愁容滿面的沐予，“你倆一個不願啃老，一個不願啃對象，沒苦硬吃，蠻般配的。”

沐予認為顧平說得對，人有時不過累在那一點擰巴，一口氣上。有人可以為争口氣徒勞半輩子，也有人可以沒心沒肺沒臉皮地賴着度日。

偏偏二十多歲是最不認命，最心高氣傲的年紀，她現在就指着她出人頭地這口氣，造着、磨着自己。

“沐沐，要不要我養你。”回去路上，他問。

“不要。”她擲地有聲。

他們默契地看了看對方，好多事情彼此清楚，不必講出來。

林和謙将車開得很緩，他心緒較亂。

“我有時很矛盾，半夜睡不着在想，為什麼當初要拐你去做遊戲，介入你的人生。”

沐予抿唇無語。

他又這樣，她稍感不适，他就開始反省自己。他們确實挺般配，她不太自信能否和他走到未來，他亦患得患失怕她有天放棄。

可她又找不到強有力的支點去支撐自己，不知何時可以找到正确的安全感。

隻能先迷茫地飄着，交給時間去回答。

“晚上我去接你爸派來的研究生，把他們安頓好，你待家裡好好休息别出門。”林和謙回到正事。

沐予理解他，又心疼他，其實他也蠻累的。

“這種接送、安頓的活，以後你最好交給助理，别把自己搞那麼累。”

他安之若素，“我得留個好印象，他們畢竟是你爸的學生。”

“知道了！”沐予不願打擊他一片心意，靠前伸手，去拍拍他腿，“那三人裡若有好的，你可以留下來。夏大研究生不錯的，而且我爸那人挑的學生都老實，他不喜歡谄媚溜須的……”

她啰哩巴嗦說了一大堆，言語間全在為他操心。林和謙喜歡她聒噪的小溫柔，停車時忍不住吻吻她的臉。

“好，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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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沐予正式到新風科技上班。

雖然遊戲公司氛圍輕松，但沐予依舊選擇了正裝報道，白襯衫黑裙子，頭發不加任何裝飾地披着。

林和謙先送沐予上班，再返回香港。他非常不舍，既不舍和她分開，也不舍她去經受互聯網的996。

他一路沉默，隻到終點說了句，“别太累，加班是加不完的。”

她和他默契地淡吻，安慰他，“放心，我有分寸。”

沐予下車，目送他遠去。身後的這片天地以後要靠自己去闖，希望工作對她好一點，bug少一點，年終獎多一點。

老白很早私戳她，關心她緊張不緊張，順便幫她預習，新風科技需要了解的三位創始人。

裴晔總裁，廣大網友最熟悉的新風代言人。每次大活動前他都會直播，親自介紹遊戲。他被網友玩梗p圖很多，沐予看到某些惡搞圖根本忍不住，希望見到裴總真人不會笑場……不過老白告訴沐予，裴總主外，小蝦米一般見不到他。

裴總裁最讓沐予欽佩的是他超絕的社交能力和城牆厚的臉皮。裴總創業初期到處拉投資，裝客服小妹妹撩人。功成名就後亦沒有架子，沒有羞恥心，整天自己玩自己的梗。

當時《黑暗之心》宣傳圖公布，沐予從陰暗小論壇挖出幾個黑自己的帖子道心破碎。林和謙就舉過裴晔的例子，裴的全家快被網友問候完了，他依舊笑哈哈賺大錢。

主内的是唐柯文董事長。

江湖上隻有唐柯文的名字，模糊的大學照片，神秘的傳說。除此以外，他從不主動發言，不出鏡。他如今仍舊直管遊戲開發，每款遊戲都是第一制作人，每個框架都由他寫第一行代碼。

作為身價百億的宅男老闆，唐柯文隻有兩個去處，家和公司，其他富豪的那些娛樂從未聽聞他有參與。

唐和裴，一個幕後一個幕前。一個研發一個營銷，分工明細。

還有一位女士，高筠茜，裴總發妻。她不懂遊戲開發，但早年一直積極支持裴總創業，目前是集團商務總監。新人必須謹記，切不可稱呼其為“裴夫人、裴太太、總裁太太”。可以叫：高總、高總監、Sarah、茜姐、天音（網名）。

老白說到天音沐予才想起，網上那位經常轉發二創的“神秘内部人員”原來是裴總老婆，創業元老。

新人入職大會，沐予很快見到這位不冠夫頭銜的飒姐。

高總監講話很直白，她說兩位老闆都讨厭虛的，所以沒有那種拉去荒郊野嶺，大家一起攀岩、加強凝聚力的團建。

太好了，沐予喜歡這樣的氛圍。

不過畫風一轉，高總監緊接着說，裴總裁最近要辦一個夏日祭。

沐予震驚，夏日祭……？二次元濃度爆表的活動。哪個正經公司辦……夏日祭？

裴總裁不會覺得自己創立一個頂級二遊大廠，就可以明目張膽抓人陪他搞二次元了吧？……那他……太成功了！

高總監介紹，夏日祭類似于小漫展，初定八月底，那天大家可以穿COS服上班。每個部門準備一個輕松小遊戲，獎勵小周邊。此外還有個跳蚤市場，大家可以分享自己的周邊和同人本，或者發放自制無料。

裴總裁……他确實是個神人，在公司搞這些完全不帶尴尬的。

沐予領略到了，什麼叫作超級外向二次元總裁。

……

别的不說，新風科技的辦公環境好得讓人安心，辦公室該有的配置全有。沐予被分配了一個靠窗的絕佳工位，有陽光，好摸魚。

她觀察四周，同事工位上人均放手辦！放周邊！

遊戲公司就是好，連總裁都是二次元，以後不需要二次元羞恥了！

沐予短暫地進入上班蜜月期。

窮也好，富也罷，先有一份屬于自己的工作，這很好。

新人第一天沒什麼活，沐予暫時摸摸魚，配置下電腦。

下午，部門正總老應點了下午茶，大家暫時放下工作，湊一起聊天。

“小南白總學妹啊？”部門資料員娜姐搭話。

“是滴。”沐予微笑回答。

“哇，大美女居然是我學妹啊！”老白假裝露出驚訝的表情，“受寵若驚……”

應總無語看着老白，他可一直記得這位美女。她錯過校招，後補面試，簡曆就是這位裝不認識的學長遞來的。

他一開始十分抗拒，新風的校招也敢錯過？next！老白好說歹說請了他兩頓，他才勉強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