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氏知道賈珍是挾私報複,但是榮國府甯國府一筆寫不出兩個賈字,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自己家裡鬥起來算什麼本事。于是,轉頭就去求公爹賈敬。
賈敬倒還真沒喪心病狂到逼着侄女元春就非要留在宮裡苦熬出頭。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她要是能得寵,還等到現今的歲數嗎?眼瞧着就已經到了出宮年紀了,平平安安的是最好。聽了尤氏說了賈母的打算,又說賈珍張嘴要三千兩銀子去說項,賈敬倒是忍不住笑了,這個兒子不愧是當家的,摟錢是不手軟。于是跟媳婦說道,“你且回去告訴老太太,有什麼說的都交代好了,我自會尋個妥當人去說。”
這邊賈珍左右等了兩天見是絲毫沒有動靜,心裡倒是驚奇,想着老祖宗難道被着三千兩銀子吓回去了?尤氏卻是與他隻字不提。倒是他自己耐不住性子,忍不住去問了尤氏,可想好了沒有?
尤氏一面翻着帳本子一面淡淡回道:“老爺派人把事辦妥了,西府大姑娘也說要安心等回家,老太太那邊都回過話了。”
賈珍聽了,倒沒太驚訝,想着賈母也不是那麼容易打發掉的人,隻是沒想到尤氏直接去找了賈敬,他又算得什麼。尤氏見他也不說話也不走,想了想,就把賈母的囑咐一并告知:“老太太說哥兒們也不能光讀書,怕熬煎壞了,讓大爺帶着練練騎射。”賈珍很痛快的應了一聲,又道:“弓箭教習獵場都得支銀子,請大奶奶也安排妥當。”尤氏卻是眼也不擡:“這不是府裡内務,外場子上的事大爺做主便是。”
賈珍正待說什麼,隻聽得外頭忽然傳來惜春的笑聲,自從惜春回了東府來,跟兄長嫂子親了好幾倍,動不動就來與尤氏說話。
“嫂子我來了。”惜春一面笑一面走進來,每天都這麼高興。進門見到賈珍在,隻好敷衍的行了禮,“哥哥好。”老哥哥比她大了二十歲,見了這麼一個小妹妹,原先養在别人家是見不着,現在回來了就在眼前,況且自己也沒個女兒,對着惜春是很疼寵的。
“快給姑娘拿新蒸的栗子餅和才打的番石榴茶。”尤氏見了惜春,也露出笑臉來。她投桃報李,到底管的是賈家,這些賈家人裡面,還能聊天說話的也隻有惜春了,搬回來之後姑嫂住的近了,開始的時候還是有點不熟,但因為都是有志氣的人,現在感情已經很好了。
賈珍見了惜春過來,也不走,照舊坐着喝茶,等着聽她們說什麼。老哥哥是親的,惜春也不把他當外人。于是跟着尤氏撒嬌道:“好嫂子,我昨兒跟着老太太去馮家,看見他們家小姐穿了一件極好看的春和錦,花紋式樣都是嶄新的,繡的花兒跟真的一樣,我也要一件呢。”尤氏笑道:“你的衣裳櫃子裡都盛不下了,還要做新的,你先把那些衣服都穿遍了再說。”惜春也笑道:“好小氣的嫂子,我下個月還要去北靜王府參加賞花會,怎麼樣也得給我一件出門的新衣裳穿呢。”尤氏便做出無奈的表情,“好吧我的大小姐,我讓人去繡房裡說,□□和錦去。”惜春笑道,“不用嫂子的人,我自己去囑咐,他們别把顔色買壞了。”忽而又笑道,“我給嫂子也選一件,我要雨過天晴的,嫂子要丁香紫的。”尤氏笑道,“去吧去吧,知道你孝順,放心,全都記在我的賬上。”惜春又笑嘻嘻的跑了,因為點心沒來得及吃,尤氏又打發人連忙裝了給她送過去。
賈珍原是不知道賈母還帶着惜春出門子,聽起來安排的還很緊湊。這也是老太太疼惜惜春自幼喪母,在外告訴諸人,甯國府的小姐有她這位叔祖母一并教養,女學規矩挑不出差錯來。因見尤氏與惜春格外親昵,又看到尤氏給惜春置辦新衣裳送點心,常來常往的,長嫂如母,他心裡便有幾分觸動。因擡眼見她身上穿着的一件秋香色褙子已是半新不舊,因為居家,頭上也隻戴了一根赤金鳳簪,渾身上下真是樸素得很。
“還是老太太想的妥當,惜兒一天天年紀也大了,衣裳首飾得置辦起來了。”賈珍說罷,又道,“我那裡還存着太太在世時的幾件首飾,你給惜兒拿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