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媽聽得老太太的意思,一時也說不上什麼心情,論起家世來,原是想都不敢想的,但是庶女出身,她的确有幾分嫌棄。鳳姐見二姑媽表情,也知道是要糾結一陣子的,于是笑道:“您再想想,都小呢,不急。”薛姨媽見她要走,連忙就叫住道:“你别忙,你來與我說說。”
鳳姐聽了,隻說道:“我的好姑媽,若是不好的,我也不敢來跟您老人家說的。”薛姨媽點頭道:“我是見過幾面的,姑娘也是很好,隻是……”鳳姐笑道:“可是嫌棄不是太太養的?”薛姨媽不語,鳳姐又道:“姑媽也瞧到了,我們家姑娘都是在老太太身邊養的,又不是那等人家放給姨娘,事情也說了,姑媽多想想,謹慎些沒錯。”
薛姨媽親自送走了鳳姐,原本想去找王夫人,後來想想還是與兒子女兒先說一說。薛蟠是個實心眼子,隻打聽姑娘漂亮,其他的就不怎麼在意,就說同意。寶钗想的多一些,對母親道:“我覺得這是一個好機會,哥哥娶了二姑娘,以後咱們家與賈家真正結了親,也不必再靠着姨媽,往後哥哥是賈家女婿,還有什麼不照拂我們的?”薛姨媽點頭道:“我的兒,你說的何嘗不是,可是這二姑娘到底不是嫡生女……”寶钗歎道:“媽又糊塗了不成,二姑娘若是嫡生女 ,老太太又怎麼會給咱們家?”寶钗自來深恨自己出身商家,此時見的這個機會,隻會勸母親好好珍惜。薛姨媽不太有主意,但優點是很聽女兒的話,于是此事便定了。迎春年紀也不算太小,黎勝打算早點成親為宜。
王夫人聽說消息,特地選了一套三十六件金鑲寶首飾給迎春添妝。薛姨媽這邊下了七十二擡聘禮,賈赦夫婦還等着擡到院子裡,沒想到是直接送到了老太太院子裡。賈赦心裡十分生氣,但也不敢去找。黎勝已經說了,将聘禮全部折到嫁妝裡,又另外添了七十二擡做嫁妝。這樣一嫁一娶全都是賈母私房,其他人也不敢再置喙聘禮。到時候迎春從祖母院子裡出嫁。因是這代賈家女孩子首個出嫁,鳳姐作為嫂子這邊給了兩擡嫁妝,尤氏那邊送了六擡,湊成八十。鳳姐的算是自己和賈琏一起出的,尤氏那邊是賈珍單獨出的,名義上卻說是大奶奶給的。尤氏自然也承這份情,額外也添了四個金元寶。惜春讓人送了六匹緞子,全是春和錦,色澤豐麗華美,迎春也愛不釋手。
賈赦沒想到自己女兒出嫁,滿家裡這麼上心,頓時也很滿意,不再計較聘禮能不能到手,況且以後叫了富貴女婿做點什麼,還敢不聽老丈人話不成?薛姨媽聽得賈家諸人待迎春這般好,也樂得合不攏嘴,想還是女兒深謀遠慮,若是一時挑嫡庶,豈不是誤了大事?
因為賈府長久沒有喜事,為了迎春的事倒都喜氣洋洋起來。想是一喜傳二喜,這一日都報琏二爺回府了。賈琏急匆匆就要見賈母,黎勝見他風塵仆仆,先笑道:“且不多說,你回去讓你媳婦給你洗塵,好好歇歇,明日裡再說。”鳳姐在旁本是挂念不已,見老祖宗如此體貼,反倒是紅了臉。賈琏拱手道:“孫兒先要恭喜老祖宗,經由張神醫調養,林姑父身體沉疴盡去,現今已是大好了。這是一喜。”黎勝笑道,“如此甚好,還有幾個喜?”賈琏又笑道:“孫兒來之前,朝廷下旨讓姑父來京任吏部尚書,這是第二喜。”衆人聽了,呦~吏部尚書啊,真的很驚喜。黎勝點頭道:“還有呢。”賈琏微笑道:“老祖宗神機妙算,林姑父已經派了官媒去了玫姑姑家提親了。”黎勝此時真正放下心來,笑道:“好孩子,虧了你,趕緊回去歇着。”
賈琏說道:“還有四喜呢。”黎勝不由也驚訝道:“還有?”賈琏點頭道,“還有呢,老祖宗不是最怕林妹妹不得應嗎?這次您老放一萬個心,我剛剛把玫姑姑和林妹妹送到家去了。兩個人好的比着親母女也差不多了。”
黎勝笑着點頭:“想必是姑老爺馬上進京赴任,讓你妹妹跟你姑姑先來。”說罷,又讓人去東府找珍大奶奶說道,“過幾天把玫姑娘和林姑娘接過西府裡等着出門,一應嫁妝全是咱們這邊出,不用他們家。”衆人又應了是,都很歡喜。
賈琏實在累疲了,先回去歇着,第二日也不得閑呢,還要去林家在京城的宅子踏勘,抓緊時間盯着他們重新修葺,姑父以後就是吏部尚書了,雖說親姑媽不在了,可現今的林夫人也是姑媽呢。打斷骨頭連着筋。
鳳姐與賈琏自然是小别勝新婚,無限柔情蜜意。因問起林姑父如何取中了玫姑媽,賈琏笑道,老太太選的人豈會有錯。玫姑媽這樣美貌,待林妹妹又似親生,林姑父開始的時候也看不出什麼意思,後來見姑媽實在是好,于是兩個人便慢慢親近起來。因四下無人,賈琏低聲與鳳姐道:“應該是有喜了。”鳳姐先是吃了一驚,而後也點頭道:“玫姑媽厲害。”這種破釜沉舟的勁一般女人也不敢有。賈琏說道:“林姑父也是個正經人……”話音未落,鳳姐忍不住啐了一口:“正經人還能這樣?”賈琏笑道:“那吃幹抹淨裝不知道的也有呢。”
鳳姐又把迎春與薛蟠定親的事與賈琏說了。賈琏皺了皺眉,不太滿意,但想想,卻很合适。鳳姐說自己給迎春裝了兩擡嫁妝,算在兩個人頭上。賈琏倒是驚異,沒想到鳳姐舍得給迎春掏這麼多錢。鳳姐說道:“我是想到大姐兒了,一輩看一輩,二妹妹比林姑媽不敢比,但也不能少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賈家嫁不起女兒了。”賈琏便歎道:“是啊,眼見日子是艱難了。”這一回去林家,林家瞧着不顯山露水,但是感覺底蘊十分深厚。誰将來娶了黛玉,才是萬事大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