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以“時夏好姐妹”的身份進入這裡,江荷已經沒有了多少拘謹,時戀還沒告訴她拖鞋的位置,時夏就已經拉開一個鞋櫃,從裡面翻出一雙小巧的粉色毛絨拖鞋……
——正好是江荷上次來時穿的那雙。
時戀的笑容瞬間僵住。
時夏壓根沒理她,拉着江荷纖細的手腕,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客廳。
時戀回了一趟自己房間,換了身寬松的運動裝。
一頭燙得端正美觀的微卷發,随意用一條黑色發帶紮成飒爽的高馬尾,上身是黑色運動短上衣,材質有些緊繃,襯出有緻的上身曲線,胸部高高隆起,線條優美,雪白的鎖骨深深凹陷下去,下身一條簡單的淺灰色運動短褲,一雙黑白相間的帆布鞋。
晃眼看去,簡直就是一個大學還沒畢業,還帶着幾絲少女的青澀氣的年輕女孩——抛開她生理年齡不談的話。
時戀客套道:“我出門一趟,小荷,你跟小夏就在家,不要拘束,想吃什麼自己拿,就跟在自己家一樣。”
時夏:“……”
你還好意思跟我提吃?
空蕩蕩的客廳裡,時夏猶如一個精緻的瓷娃娃,安靜地靠在沙發上,眼神有些渙散。
氣氛再一次變得尴尬。
江荷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局促地搓了搓手心,瞥了眼牆上古樸的挂鐘,有些忐忑不安地引出一個話題。
“到晚飯的點了,要吃點東西嗎?”
時夏仿佛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笑話,從沙發中起身,慢悠悠地進了廚房,拉開雙開門大冰箱,江荷再一次感受到了“冷清”。
冰箱空間那麼大,竟然沒多少東西,兩排冷飲,幾根火腿腸,一些亂七八糟的零食,加上幾片幹癟的青菜葉子。
江荷不信邪,征得時夏同意後,又拉開了下面的冷藏格,空間同樣很大,同樣“冷清”。
冰淇淋占了整整一格,第二格則是一些速凍水餃湯圓之類的——其實已經吃完了,就剩幾個癟癟的袋子。
時夏勾了勾唇角,仿佛在觀看什麼有趣的影片,一副“我就知道是這樣”的愉悅表情。
江荷皺眉道:“你們平時都不做飯嗎?”
“以前有阿姨,不過她已經回老家了,家裡有老人需要照顧,一時半會也找不到合适的,就沒找了。”
“那你們平時……一日三餐?怎麼搞定的?”
時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戲谑的眼神望着江荷疑惑不解的雙眼,伸出手指,輕輕敲了敲她圓乎乎的腦袋,笑容更加流氓,帶着十足的挑逗。
“笨蛋,當然是跟你吃學校難吃氣人的食堂。”
哦,也對,她們都是住校生,一日三餐都是在學校食堂解決,偶爾會去校外的餐館。
自己怎麼能問出這麼智障的問題?
時夏話鋒一轉,語氣又變得有些陰陽怪氣,不過因為提到了那個女人,陰陽怪氣中,又帶着讓人不寒而栗的森寒。
“至于那個女人,我管不着她,她吃什麼也跟我沒關系,不知道在哪個男人家裡湊合過頓。”
“那點外賣?”
江荷試探地問,雖然點外賣這個提議,自己也不是很贊成,她的胃從小就脆弱,吃了一點不幹淨的東西就會上吐下瀉的,因此也特别挑食。
可時夏就不同了,時戀這女人不會做飯,平時家裡沒有阿姨的時候,自己一個人泡碗泡面,點個炸雞都能湊合一頓,油膩的重口的食物都能接受,吃了還不會生病。
時夏雙眼微微眯着,沒有動,竟然思考了起來,嘴唇緊抿。
這也是第一次,江荷從她面無表情的臉上看出了“糾結”倆字。
江荷霎時瞪圓了雙眼,清澈的瞳孔裡充斥着幾分疑惑,用一種考究的眼神看着眼前蠟像一般發愣的少女。
時夏一直是個行動派,她很少也懶得在“亂七八糟”的事情上花費時間,平常這種事,用不了十秒鐘,她肯定會給出個堅定的回複。
“滴答,滴答。”
古樸的時鐘時不時發出幾聲響,猶如一把利刃割開布匹,強行探入了江荷有些紛亂的思緒中。
秒針又悄無聲息地走了半圈。
而眼前的少女,終于有了些許反應,她的聲音質地特别,帶着些許空靈,哪怕是輕聲說話,也帶着一股刺骨的森寒,冷靜,但帶着些許不可違抗的威脅。
猶如千斤重錘落下,将釘子死死地釘進牆中。
“不了,在家做吧,健康。”
嫩櫻桃般鮮嫩柔潤的兩片唇瓣快速一張一合,吐出幾個簡單的詞來。
江荷已經全懂了,咧開嘴角,笑容還未完全綻開,又意識到不妥,慌忙收了回去,嘴角與臉頰連接的肌肉尴尬地凝住,一副要笑不笑的滑稽樣。
時夏還是維持着自己“高冷女神”的人設,臉上仿佛覆蓋了萬年不化的冰層,垂下眼簾,默默地翻找着冰箱中還能吃的食材。
江荷身體一僵,也不好意思阻止,隻能在心裡默默祈禱。
希望廚房沒事。
時夏把冰箱裡所有能吃的食材都掏了出來,一股腦兒全碼在了飯桌上,還嚴謹地清點了一遍,眉頭緊鎖,神情專注。
小小年紀就有當集團ceo的氣質。
江荷捂着自己的嘴,那嘴角與臉上肌肉之間緊繃的弦悄然一松,她背過身去,五官扭曲,皺成裙褶,擰成麻花,放肆大笑。
時夏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沒有說話,繼續完成下一步工作——思考這些食材能做什麼菜。
“嗯,兩菜一湯,夠嗎?”
時夏的聲音冷不丁出現在耳旁,江荷偷笑笑得一時半會兒喘不上氣來,頂着溢滿眼眶的一層淚花轉過頭來,咬着自己的上唇。
時夏一臉的認真,仿佛真的在完成一件很重要的,很神聖的工作。
江荷在她波瀾不驚的眼神中,窺探到一絲奇怪的氣息。
似乎像是?
求救。
“嗯嗯,好,可以!”
江荷職業拍馬屁,聲音清脆而響亮,回答老師問題都不帶這麼認真的。
“你……喜歡吃什麼?”
時夏突然問道。
不同于往時的铿锵,時夏的語氣松了許多,柔軟得跟帶着香軟草莓味兒的棉花糖似的,帶着些許少見的猶豫,甚至有幾絲緊張,期待的味兒。
“随便”倆字被硬生生卡到了喉嚨邊,又“被迫”咽了回去。
江荷眉毛動了動,扶着下巴,竟真的認真思考起來這個不怎麼嚴肅的問題。
時夏注意力都放在她的身上,有些忐忑地站在那裡,就像等待母親聖誕禮物的幼小孩童,不管等來的是不是自己夢寐以求的禮物,還是伸長脖子,眼巴巴地望。
江荷眼珠子一轉,趁機快速瞟幾眼靜躺在桌上的食材。
“香菇燒雞,還有莴筍炒火腿,湯就做個蛋花湯吧。”
時夏緊繃的脊背悄然一松。
江荷感覺,自己不像個來“蹭吃”的,倒是像個悠哉悠哉來小飯館點菜的。
時夏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了一條圍裙,一向動手能力極強的她,竟然打結都打了老半天,眉頭豎起,周身包裹着一團燥熱的氣體。
江荷厚着臉皮探頭看。
哦喲,上面圖案還是Hellokitty。
别說,穿着還怪可愛的,就連一直覆蓋在時夏臉上的那層堅冰,似乎融化了一些。
時夏一向成熟的眼神中第一次覆蓋了一層小姑娘的嬌氣,腮上的肌肉慢慢鼓起,她撇撇嘴,瞪了一眼江荷,又“霸道”地指了指桌上的食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