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錯,步步錯。
要是自己能再堅定一點,就不會輕易對一個看似文質彬彬的男人心動了。
她活該的,也許。
當冰冷的刀刃劃破手腕時,劇痛傳來,程映雪感到自己的體溫逐漸流失,留下……一滴悔恨的淚水。
死亡是她能與之對抗的唯一方式了。
但是,沒有人教過她什麼是愛,包括她血緣關系上的父母,都隻是把她當作備用血包而已。
學校。
随着推土機的不停運作,那棟廢棄許久的教學樓頃刻間便被夷為平地,厚重的磚土紛紛掉落,将陳舊的水泥地掩埋,也将一段塵封在樓中多年的,始終無法言說的舊事徹底埋葬。
機器運作的巨大的轟鳴聲也無法掩蓋女人的連聲質問,暑假心血來潮回學校打球的時夏江荷兩人嗅到了别樣的氣息,循着聲音走過去,躲在一塊巨大的廢墟後面。
“所以,我們為什麼要這麼偷偷摸摸的?我們又不是賊。”
兩人如同小偷蹲點一般趴在一堆建築廢料後面,江荷忍不住發出靈魂拷問。
“吃瓜嘛,就是要偷偷摸摸的。”
時夏嘴唇微揚,玩笑道。随即将頭往外面側了側,以便于能聽清外邊的争吵。
畢竟,機器運作的聲音真的吵得人心煩,就連聽人牆角的欲望都沒那樣強烈了。
江荷有些怔愣地盯着時夏的臉,如原來那樣,還是一塊無法融化的堅冰,但蹙眉細看,又能覺察出其中的幾分微妙的變化。
戲谑?
她從未想到有一天,自己會用這樣一個詞來形容時夏,她不得不承認,時夏的這副模樣,像極了她家村口嗑瓜子聊八卦的老頭。
一有什麼“驚世駭俗”的八卦,一個個脖子伸長,恨不得把自己耳朵摘出去貼到叙事者跟前。
八卦,也是枯燥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道調味劑。
“你們,你們怎麼拆了?明明那麼多年過去了……明明已經那麼多年沒動過了……怎麼突然就拆了……憑什麼?!你們答應過我的……你們答應過我的!”
機器的嗡嗡轟鳴聲也沒能蓋得住女人一連串的質問,一聲蓋過一聲,頗有些“義憤填膺”,到了最後,女人嘶啞的嗓音仿若一張正在被打磨的粗糙的砂紙,聽着讓人沒來由的多出幾分同情。
時夏看得比較真切,那女人頭發散亂,雙眼猩紅,淚水連同着鼻涕糊在臉上,狼狽又無助。
“我們也沒辦法,當初答應你的是前任校長的事,況且,那棟樓不拆,安全隐患很大,你不能這麼自私。”
工頭用一種看瘋子的奇怪眼神打量着眼前情緒崩潰的女人,終究軟了語氣,似是怕刺激到她。
女人眼中毫無神采,機械地點點頭,似是所有靈魂被榨幹,唯獨剩下一副軟趴趴貼在骨架上的軀殼。
江荷看出,她精神狀态并不正常,雙手有些軀體化的微微發抖,盡管不知道他們的對話是什麼意思,但就算是傻子也能聽出,這其中肯定埋藏很深故事。
江荷正在原地苦苦思考以什麼理由上去跟女人套近乎,時夏已經先發制人,直接遞了一張紙巾過去,輕輕擦淨女人流了滿臉的淚水。
真誠永遠是必殺技。
江荷在心中給時夏豎起大拇指。
雖然打着“吃瓜”的名号,畢竟有關人家隐私,單刀直入肯定不太禮貌,若是問得不恰當,反而會在人家還未結痂的傷口上再血淋淋紮上一刀。
時夏緊抿着唇,斟酌着該如何開口。
“你幹什麼?”
手腕被女人緊緊抓住,時夏慌亂地想要掙脫,但女人的手仿若鐵鉗,拽得愈發緊了。
女人有些神經質地“咯咯”笑了幾聲,似是終于找到了一位願意聽她講述的人,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僅有的救生圈。
手腕被女人拽得生疼,時夏卻并未有任何不耐煩的神色。
“麻煩借一步說話。”
時夏指了指合曦中學操場旁邊的亭子,既然要聽人講“故事”,選擇一個适宜的地點是很有必要的。
三人在亭子裡坐下。
因着是七月末,就連補課的高中生就放假了,學校裡連個鬼影都沒有。
時夏難得誇了一下合曦中學,這個用來裝飾的亭子還挺涼快的,讓她原本有些煩躁的心髒都逐漸平和。
“我叫江陵,千裡江陵一日還的那個江陵。”
女人以自我介紹開場,她似乎很沉浸于分享自己的經曆,原本無神的雙眼都瞬間有了光亮。
江荷把雙手搭在膝蓋上,挺直了脊背認真聽她講,神情愈發嚴肅,眉頭緊擰成一團,許久都未松開。
江荷記得,時夏轉來的第一個月考,她們都誤打誤撞進入了那棟舊樓的一間保留完整的教室。
“許南枝”
“黎葉”
這兩個一直刻在江荷腦中的名字,如今成了故事的主角,江荷有一種奇妙的感覺,像是命運的兩個榫卯,終于在這個節點融合。
“可能在你們看來,這是個俗套的愛情故事,生活在重男輕女畸形家庭的,品學兼優的女學生,愛上了酒吧駐唱的,他人眼中的‘混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