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荷沖着楊雪梅的背影偷偷翻了個白眼,等她轉過身來,又恢複正襟危坐。
“這一年将會有三次模拟考試,你們有三次機會比較正式的檢驗一下自己的能力,所以……”
楊雪梅拉長音調,在講台上不停踱步,鞋面敲擊講台的聲音,在安靜如雞的教室裡格外清晰。
“都給我打起精神來!”
聽到楊雪梅中氣十足的大吼,江荷已經完全沒有了睡意,感覺自己的耳朵要被震聾了,迷迷糊糊地跟着班上同學鼓掌。
“我知道,你們平時都對我有怨言,認為我管你們管得太嚴了,但你們要知道,你們跟市區孩子教育資源的差距,是一道很難越過的鴻溝。起點不一樣,你們必須要跑得更快才行。”
“老師相信你們,不一定非要考清華北大,985,211,付出最大努力就行,無愧于心就是最棒的。”
教室裡陷入了短暫的沉寂,大家都陷入了沉思,迷茫的雙眼逐漸變得清明,再擡頭時,是一雙雙堅定的眸子。
是的,在這個尚未完全發展的小縣城,他們這樣的,已經是佼佼者了,但跟市區學校比起來,依舊天壤之别。
但她們從來不甘為人後,江荷也并不喜歡幾年後出現的網絡熱詞。
“小鎮做題家”
努力為什麼要被嘲諷呢?
不得不說,楊雪梅這番講話,的确動人肺腑,震撼人心。A班學習氛圍本就濃厚,在她的感染下,班上的人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外,幾乎都泡在了題海裡。
教室裡四處蔓延着一股緊張壓抑的氣息。
就連時夏也不帶她去逃課玩了。
雖然有些無聊,但這樣也好。
平心而論,江荷并不愛學習,重生之後也隻是憑着改變命運的一腔熱血,強迫自己刷題背書。
看着自己大把大把掉落的頭發,看着每天精力充沛的江荷,偶爾也會感到萬分疲憊。
甚至出現了上一世那樣軀體化症狀,感覺上了兩次高三,能要了她半條命。
江荷把筆摔在試卷上,無力地耷拉着腦袋,鼻子酸澀。
好累啊。
那麼多試卷,手臂都酸痛了。
好想哭……
“荷……”
手臂傳來一陣溫熱,江荷滿臉頹喪地擡起頭,時夏看出她的不對,眼中滿是擔憂之色,輕輕拍了拍她因為軀體化不停顫抖的手。
江荷迷茫地接過時夏遞過來的東西。
是一張質感厚實的獎狀。
她想起來了,高二的時候,市重點高中舉辦了一個英語競賽,她跟時夏正好有空,就去參加了,順便去市區的商業街逛了一圈。
不愧是市重點出的競賽題,題目難度令人發指。
做完出來時,感覺腿都站不穩,腦子裡一團漿糊,飄着一堆英文字母。
江荷沒有報拿獎的希望,這個比賽的結果,也很久沒有下文,就當她快要淡忘時,時夏竟然奇迹般帶着獎狀來“英雌救美”了!
“荷,累的話咱們就不學了,暫時給自己放個假。”
“你看。”
江荷順着時夏手指的方向看過去,自己竟然是一等獎。
“我們從來不比他們差。”
時夏握着江荷的手,一字一頓,眼中像是有光,眼神明亮而堅定。
看着獎狀上自己的名字,江荷再也控制不住,奪眶而出。因着是晚自習,她将頭埋進臂彎,強忍住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哪怕是離她很近的時夏,都隻能依稀聽到幾聲微弱的抽泣。
教室裡的同學似乎并沒有發現她的異常,依舊埋頭做題,江荷的抽泣聲被淹沒在了筆尖不停摩擦紙面的沙沙聲中。
夏淳和方岚停下手裡未寫完的試卷,離開了座位,圍在了江荷的座位旁,隻是靜默地看着江荷幾乎無聲的發洩。
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嘲諷。
直到江荷感覺自己眼淚快要哭幹,直到校服上沾滿了她鹹澀的淚水,她擡起頭,眼珠上仍然挂着幾滴大顆的淚珠。
夏淳和方岚抽了幾張紙巾,動作輕柔地拭去江荷臉上的淚水。
“還真是個小哭包。”
時夏無奈地調侃道,看着江荷破涕為笑,緊皺的眉頭終于松開了。
當天晚自習,江荷并沒有選擇刷題,而是在時夏她們的掩護下,一個人順着那條路翻牆出去了。
以前都是跟時夏一起的。
以前,牆根下的時夏沖她露出一個玩世不恭的笑,但總是在默默保護着她,她隻需要毫無顧慮地跳下,然後落進一個有力的懷抱。
如今,她一個人坐在牆頭,望着底下黑漆漆的路面,往下一躍,然後平穩落地。
回家時,母親看到逃課的她,也并沒有說什麼,默默為她煮了一碗面條。
花灑裡流出來的熱水打在身上時,江荷幸福地眯起了眼。
她花了一晚上的時間修整,去允許自己盡情發洩自己的負面情緒。
高三,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