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酒樓是座三層的巨大建築,光是這形狀各異的燈籠,與形狀各異的窗花就價值不菲,更别說大堂正中那盞精美絕倫的琉璃燈了。
又因開在河畔,夜景甚美,後廚手藝也好,因此萬彙酒樓夜間生意極好,往往座無虛席,好不熱鬧。
今夜更是如此,好不容易等了張桌子,夾在一桌高談闊論的商販與另一桌舉杯碰盞的書生中間。明朝雨連小二的話都有些聽不清。
好在小二的職業素養很高,熱情的給明朝雨和月祺然介紹了菜單,還送了一小盤五香瓜子。
明朝雨不是第一次來這間酒樓,照例點了三樣招牌菜,就伸長了脖子隔着窗戶看起了河上的夜景。
卻不想,隔壁的幾位商販在談論她。
“聽說前幾日啊,這沁縣的縣令大人,破例開堂審了樁孤女的案子!”
“哦?說來聽聽?”
“這事我也聽說了,說什麼那家當家的,侵吞了他長兄的遺産,還想要賣掉那侄女哩!”
這事兒在民間雖說缺德,可也不算太稀奇,那幾個喝酒的商販紛紛追問:“這事竟然鬧到縣衙裡去?遊縣令如何判的呀?”
那引起話題的商人是本地人,簡單講述了判決後,向縣衙遙遙拱手“遊縣令可真是好官,沁縣百姓但凡有任何冤屈,隻要證據确鑿,都能得到秉公處理,實是我等之幸啊!”
另一肥頭大耳的商販自外地而來,又因商人總歸末流,在他本鄉總是被官府剝削,因此對朝廷很是不忿,冷哼一聲:“不已見得,說不準是那孤女私下賄賂,不然,遊縣令憑什麼為她破例審案呢?”
另一精瘦,留着一撮八字胡的行商猥瑣一笑:“聽說那女娃仔才十一二,人又漂亮,脆生生往那一站,遊縣令就受不了咯!”
這話意有所指,這夥商人也不再糾結審案如何,紛紛意味深長的笑起來。
“這剛抽條的女娃子喲,誰摸誰知道,跟水一樣滑溜!”
這幾人哄然大笑,此後污言穢語不斷,不堪入耳。
明朝雨擰着眉,扣扣耳朵,不耐煩的催了小二好幾次,就等着用了飯趕緊離開。
真是倒黴,吃個飯都能遇到這嘴碎的。
明朝雨雖不至于為這夥人生氣,畢竟難聽的話她聽多了,若是都放在心裡,豈不是每日都在生悶氣。這世上,有好人,就有惡人,不必在意他人眼光。
隻是這夥人聒噪,着實煩人。
她隻好看月祺然的臉淨化眼睛,逗他說話,淨化耳朵。
“你看,我照顧你了這麼久,還帶你吃好吃的,你叫我一聲姐姐,不為過吧?”
明朝雨伸出手在月祺然晦暗不清的眼前揮了揮:“别發呆啦,叫聲姐姐聽聽,就像這樣——”明朝雨撅着小嘴,做出叫姐姐的唇形讓月祺然看。
月祺然想将明朝雨的豬嘴按回去,手指在袖中搓了搓,生生忍住了。
她聽到旁人這般說她,竟也不生氣,更沒有強裝平靜,反而興緻勃勃地望着他。
月祺然默然。
明朝雨作怪了半天,也不見月祺然擡眼皮,正好菜上來了,便安心吃菜,畢竟美食不可辜負。
反倒是隔壁推杯換盞的書生沉不住氣,起身勸導:“諸位慎言,事關她人清譽,還請嘴下留情。”
那最先暗示明朝雨與遊縣令的商販回頭一望,隻見此人穿着書生袍,原來是個呆子!
摸着胡子樂呵道:“哦?你這麼關心?莫非,那姑娘是你姘頭?”
又是一陣嬉笑。
那書生臉一陣紅一陣白,他平日所接觸之人,多為老師同窗,就算是回到鄉間老家,鄉親們顧慮他是書生,話語間都頗為客氣,哪被人着這鼻子說話這麼粗鄙的語言。
結結巴巴道:“你,這是污蔑,俞某自與那姑娘不認識,隻是路見不平···”
那群商販又笑起來,另一名商販揶揄:“原來如此,那你可真是有善心啊哈哈哈”
俞書生面色漲紅,一時間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倒是身形高挑,溫潤如玉的書生為他解圍:“世間行走,自應端正大方,作為君子,立天地間,應明正守心,怎能妄言,肆意污蔑他人?”
那商販還要在辯,被本地商販拽了拽袖子,示意那書生腰間懸挂的秀才腰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