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突然下雨了?”
身着藍黑色制服的女人瞥了眼窗外的閃電,稍微皺了下眉,很快收回視線。
她打量的目光掃過對面男人的脖頸,坐在靠背椅上的男人頓時有些無措地動了動屁股。
“你繼續說。”女人眯了下眼,裝作沒發現他的不安,淡淡道。
男人下意識擋住脖子上的勒痕:“哦、哦,好的。欽天司——”
他接觸到女人不甚贊同的眼神,立刻改口,“我是說重朝,他應該早就死了。根據我的調查結果,他很可能死在兩年前那次和室友的沖突裡。”
女人對這個結果似乎不怎麼意外,隻是用手指敲了敲桌面,表情依舊冷淡。
男人擡頭,悄悄觑了眼女人,在心裡撇了撇嘴。
“他的室友在當年發生沖突後報警自首過。警方聽說是命案,以最快速度趕了過去。但寝室裡沒有重朝的屍體,他們是在校醫務室找到去包紮傷口的重朝的。”
“警方最終以口角和重朝休克結案,他的室友和他道了歉,不過隻過去一周,重朝就選擇搬出寝室租房住。”
“我詢問過和重朝發生沖突的人,他說,從那次沖突以後,學校裡就頻頻出現怪事。”
“根據他們的說法,我有理由相信,身為人類的重朝早就死了,活過來的這個,還不一定是什麼東西呢。”
“轟隆——!!”
白亮的閃電劃破天際,雷鳴震耳欲聾。
大地隐約顫動起來,辦公桌上的水杯猛地一晃,杯中茶水漾起波紋。
女人臉色陡變,霍地站起身。
金屬制成的椅子腿劃擦地面,發出刺耳的尖銳響聲。
砰地一聲,辦公室門被狠狠推開,撞在牆壁上,門闆震動不息。
“梁隊,不好了!鴻雪市以玉磬苑小區為中心,爆發了重度污染!”
……
暴雨越來越大。
一連串落雷密集地劃過夜空,鴻雪市外的山脈裡隐隐傳出山石垮塌的聲音。
地面在顫動,台燈的光搖搖晃晃。
文藝青年的意識開始渙散,胡亂喘着氣,可湧入肺泡的氧氣還是逐漸稀薄。
他有些畏懼地仰着頭。那道絢爛的光盤旋在卧室上空,似乎随時都能抹去他的存在。
重朝向前走了一步。
文藝青年本能地後退,兩條腿卻失去全部力氣,隻搖晃了一下,就跌坐在地上。
他的手掌碰到了瓷磚。冰涼的溫度減輕了掌心的疼痛,他一下被拉回神智。
站在他面前的重朝垂着頭,居高臨下地望着他,臉上沒有表情。
那雙沒有顔色的瞳孔中卻湧動着某種東西,太過複雜,讓他無從分辨。
但他知道,那絕對不是贊同。
……不贊同什麼?
文藝青年的大腦就像生了鏽,恐懼和迷茫令他無法正常思考。
他急促地呼吸,像一條失去了水的魚。
卧室的窗戶外,大概是對面3号樓的方向,突然傳來一聲“嗚哦”的驚呼。
一個幹練的女聲中氣十足地朝着空曠的地方呐喊。
“何方道友在此渡劫?”
樓上的方位,有幾個年輕男女爆笑出聲。
一連串腳步聲從安全通道的位置傳出,有個年輕的男人邊下樓邊哀嚎:“祖宗,算我求求你了,别撓我了好嗎?!我要出差啊祖宗,就讓宗先生喂你一下怎麼了?”
“你也不想餓死的對吧——哎呦,别撓了别撓了!”
“好好好,我錯了,讓你朝朝哥哥喂你好吧?但家裡還有别的狗狗,我得先去找宗先生一趟。”
像是冷水落進了油鍋,又像是網絡視頻按下了播放鍵,這一刻,整個玉磬苑突然活了過來。
笑鬧聲、對罵聲、腳步聲交雜在一起,人世間的煙火氣迎面撲來。
空氣重新湧進文藝青年的肺泡。
他就像是渴水的魚,下意識大口大口地深呼吸,癱坐在地闆上,瞳孔不斷顫抖。
這一瞬間,他對自己産生了濃烈的懷疑。
他憑什麼覺得自己有本事殺得了欽天司?
一個有機會成長為滅世boss的存在,注定擁有常人無法企及的頂尖天賦。
就算重朝現在真是個普通人,上輩子隻達到A級的他,難道就能勝過重朝嗎?
……如果能,他上輩子就不會那麼無力地躺在地上,眼睜睜看着欽天司大肆屠殺了。
“原來……我也不是什麼救世主。”
他露出一個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表情,眼淚卻在不知不覺間淌了滿臉。
“這個世界上,從來都沒有救世主。”
刺痛從脖頸後傳來。
文藝青年的意識逐漸模糊。
閉上眼睛前的最後一刻,他看到卧室裡絢爛的光芒散去,重朝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