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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茶的有效期沒過,兩個人在食堂各拿了個三明治,碰到秘書辦另外的幾個人,幹脆約到一起去散步。
齊光大廈雖算臨江,實際上退讓了江水藍線将近120米。除卻齊光大廈,其他鱗次栉比的高樓同樣如此,整個濱江帶都被市政用心規劃,以維護宜澤的天際線,并留出适合市民遊覽的景觀視野。
穿過齊光樓下的廣場,高木隔出綠化帶,再往前走,稍低的喬木、灌木和花草錯落生長,掩映住蜿蜒的小徑,一路到江畔。
八月,天黑得還沒有那麼快,景觀燈已經亮了起來,兩岸都是融化的暮色。
說是下班時間,其實遊戲行業的壓力普遍存在,以至于樓下散步,秘書辦話題還是不自覺扯到了公司項目上。
褚螢注意到景澄閃爍的目光,柔聲道:“吓到大學生了?打工人的生活很幻滅吧?哪怕下班都忍不住圍着那幾件事打轉。不過放心,齊光的工資也開得挺夢幻的。”
景澄靈光一閃。
她把三明治的包裝袋扔進垃圾桶,順帶接過褚螢手裡的:“褚螢姐,我聽你們提到齊光的AI Lab了。最近我在訓練咪咪巡回,哥哥和我說可以在AI的輔助下把動物的行為數據可視化。”
褚螢:“我記得你本科是動物科學。”
景澄點點頭,進一步提問:“今天下午,我檢索了一些文獻和當下的技術突破。所以,我很好奇齊光的大模型可不可以通過深度強化學習,構建一個情感系統,分析人……動物的情感變化類型?”
“也是給貓用嗎?”
“是的。能和我介紹一下嗎,褚螢姐。”
她眼睛亮晶晶的,聲音真誠,褚螢總覺得面前是隻plus版的狸花在活躍。
她道:“我不負責AI Lab,不過【荊棘之匣】的部分NPC接入了AI,已經能通過玩家反饋來調整回複策略了,經過強化學習後,還可以根據玩家的操作改變遊戲難度,提升玩家體驗。”
景澄消化了下,再次提問:“這種應用需要大量交互數據,訓練也複雜,不是一夕之功,如果僅僅隻是想通過強化學習來分析一隻貓的情感變化呢?”
“難度不高。我對【荊棘之匣】還算了解,之前也參與過AI Lab的項目。”
一朵火燒雲在暮色裡飄了過來,辣眼的紅發底下是張笑容燦爛的臉。
青年濃眉,眼瞳烏黑,眼眶偏圓,看人時毫無攻擊性,又像隻顔色絢麗的好奇鹦鹉。
他的聲音存在感太強,景澄驟然被打斷思路,眉梢微擡了下。
褚螢扶額,梁翊合擺擺手,示意褚秘書長讓他自己solo。
對上景澄的目光,他立刻把演練過的自我介紹倒出來:“18119990414白羊座老家京市宜澤有房父母有退休金會遊泳九價已打可以結紮跟女方住。”
擲地有聲。
然後是沉默。
和着滔滔江聲的沉默。
……
褚螢深吸了一口氣,和秘書辦的人對視的瞬間,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想跑”兩個字。
梁翊合眨巴着眼睛,屏息,臉漸漸和頭發趨于同色,快要背過氣了。
終于,景澄虛握住他的爪子,晃了下:“你好。這是你的工号和花名?都挺特别。”
褚螢:噗。
火燒雲哽了幾秒,輕聲說:“嗨,你好。梁翊合,我的名字。”
又存着點希望地補充,:“上次在Silver我和你見過。我是那個吉他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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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翊合是個不那麼符合刻闆印象的工科生。他的求學之路相當順利,而音樂之路則守恒的坎坷,在酒吧唱了兩年,目前的知名度也隻是“吉他彈得還成的黃/綠/藍/紅毛”。
但梁翊合相信命運守恒定律:當他從此處失去什麼,必然會在彼處得到回饋。
所以在酒吧沒要到聯系方式就不顯得可惜。
“開發部一直有AI Lab的研究員駐組。我大學時明霁哥叫我參加過CoreMatrix使用Python配合開發AI模塊的項目。”他的聲音在江水聲中漸漸清晰,“當時明霁哥很看好AI的前景,齊光挺早就開始部署了,要讓友商吃上熱乎的。哦,我們和明霁哥母校的人工智能中心也有合作。”
“明霁哥?”景澄背過手,眼神好奇。
梁翊合都被她看得有點兒不好意思了。
女孩的眼尾揚起,帶出天然的妩麗。酒吧那次,梁翊合一下就注意到了她,也許當時的發色不對,總之連話都沒能說上。
他歡快道:“是啊是啊,我和哥算發小,他比我大一點兒,兩家就隔着一條街,小初高都一個學校,說是竹馬竹馬也不為過呐。”
景澄準确指出:“大三歲。”
梁翊合更歡快了——自我介紹真成功,看看,人都記住他生日了。
戒指就拿奶奶那顆鴿子蛋去定制!
“對啊對啊,後來我高二去搞數競了,明霁哥又保送到了宜大。要是那會兒我也來宜澤,沒準還能早點認識你。他都沒和我提過他有妹妹,哎,我們都有一個哥名字叫明霁!”梁翊合觀察着景澄的神情,發現女孩始終是在笑着的。
“真巧啊,哥哥也沒有和我說過你這個弟弟。”
梁翊合覺得有哪不對,但注意力又很快陷進她的梨渦。
“在Silver的時候,不是見過了嗎?”景澄指了指梁翊合的頭發:“藍色的。”
梁翊合的心髒瞬間變得軟乎,他想,如果他有雙翅膀,現在應該已經撲棱出了螺旋槳般的聲音。
一旁,褚螢不忍卒看地捂住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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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有這種情況,我不如派隻土撥鼠去當歐洲分部的主管。”
會議上發現好幾個漏洞,雖然最終有解決方案,但任誰都能聽出賀明霁情緒不怎麼好。
李瑜走在他身側,道:“我會繼續關注那邊的進展。”
賀明霁點頭,壓下眉心倦色。
七點,烏沉沉的夜晚還在路上,金紫的餘晖落滿長廊,他停住腳步,嗓音平和了許多:“我記得,梁翊合今年是本命年?”
李瑜迷茫,剛剛開會沒提到開發二部,賀總怎麼關心起此獠了。
他順着賀明霁的目光俯瞰而去,嘴角輕輕抽搐,這頭顯眼的紅發,和吃雞時的打擊點位有什麼差别!感謝和平年代吧梁翊合!
李瑜:“是,年會那會兒他非要cos嫦娥,說血脈在召喚。”
賀明霁垂眸:“所以梁翊合二十三了。”
李瑜羨慕:“差點兒就零零後呢。這麼說和景澄年齡差不多,還挺湊巧。”
巧嗎?
賀明霁睨了眼助理,平靜地收回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