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你還在祭奠。
隻要你仍然懷念。
隻要你依舊活着。"
女孩從夢裡擡頭,看見陰沉的天穹下着雨,陸地的輪廓在夢裡清晰分明。
南方的小城,她母親的故鄉。
時而是秋,母親逝去,她跨越重洋,一個人回到那座城市,在淅淅的雨中埋葬她。
荒蕪草皮,寂寂墓碑。
霧氣裡,女孩身量拔高,終于,在夢中又回到這裡。
奚唐眨眨眼,在墓碑前坐下。聽見風聲,聽見雨聲。
聽見小皮鞋踏在石闆上的哒哒聲。
她歪頭。
看見走在雨中的路鳴澤,聽見他哼唱着母親唱過的歌。
"你來了?"她朝路鳴澤笑。
"我真的很讨厭淋雨,可是每次和你見面都要淋雨。"小惡魔站在她的面前,平視着她。
"你這次來得很慢啊路鳴澤,差點以為連你也找不到這裡。"
小惡魔還是七八歲的樣子,他憤怒地拂去肩上的雨水。"你要是答應和我的賭約,也不至于被丢到這裡。"
"我給你一切,一旦你感到滿足,就要把靈魂給我?"奚唐輕聲念着路鳴澤對她說過的賭約,笑起來:
"可我不是有上帝的浮士德,你也不是魔鬼梅菲斯特,我很容易就會滿足了啊路鳴澤。"
她張開雙臂,輕輕抱了一下路鳴澤,一觸即分,"比如現在,其實我已經很滿足了,你能感覺到嗎?"
"這種很容易就讓人丢掉靈魂的賭約,我為什麼要答應呢?"
路鳴澤眼皮微動,冷笑:"那你就一個人在這裡待到老死吧,反正你也不想回卡塞爾是吧?很好!"
奚唐搖搖頭,笑出來,"你錯了,路鳴澤。你看我母親都特地用夢來提醒要我去南方找她了,再不濟那個陌生身份證上的的地址也還在提醒我呢?我怎麼敢安安靜靜地待在北京養老啊。"
奚唐站起來,腳尖在地上一點一點,水花一朵朵濺起,接着路鳴澤斷掉的歌聲小聲哼唱,想到什麼,問他,"你能待多久?以後還能來嗎?"
路鳴澤淡淡地看着奚唐,幽深的眸子裡有妖異的金光閃過,"總會見面的,我看到權與力在你的手上挪轉。"
他轉身,在雨中漸行漸遠。
奚唐看着他的背影,嘟哝,"走那麼快幹嘛啊,你不是愛玩遊戲嗎?我還想告訴你這裡的遊戲很好玩來着。"
奚唐扭頭,凝視着雨中的墓碑。
傳說命運三女神紡織金色的線。
她們喜歡重複,推演,偶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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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傑希?"
後座傳來聲音。
"怎麼?",王傑希看一眼中央後視鏡,應了一聲。
"開車累不累?"
"還好,為什麼問這個?"
"如果我說我會開車你信不信。"奚唐說。
"你18歲都過了一半了,有駕照很正常。"
"那就是信咯?"奚唐追問。
"……"
"信。"
"那我說我其實是妖怪你信不信?專門纏着你謀财害命的。"奚唐得寸進尺:
"你看你遇上我不僅搭上錢,還連命也差點丢了。"
"……"
"怎麼不說話……在想什麼王傑希?"
王傑希正在組織語言,"在想聊齋志異裡的女妖怪,我小時候在被窩裡讀書的時候,就覺得我有一天一定會遇上一個。"
"真的假的?你還能算自己的命啊?!"奚唐揚起頭。
"還?"
"哈哈……你别這樣看我,其實是方士謙說的!我完全沒有好奇的去問他!"
"那妖怪你會什麼法術?操縱術?擊魂術?幽魂纏繞?"
"喂!别以為我不知道那是你們榮耀裡術士的技能!而且聽起來就是鬼魂用的诶,哪有妖怪技能是這種?"
王傑希嘴角一抽。
"我跟你說,我以前可以控制水哎,就這樣嘩啦嘩啦,水就能變成冰,然後啪,水還能兜頭把你罩住,會死得很痛苦的诶。"
王傑希笑:"看不出來……所以現在不行了?"
奚唐一頓,"我也不知道啊,估計要去找老妖怪看看我怎麼了!"
"你别笑我啊王傑希……騙人是……"
"是什麼?"
"是美女!大美女!!"
………………
三元橋周圍小區的一個大平層。
孫哲平仰頭躺在浴缸裡。
燈光有點刺眼,讓人想起白天那猝不及防照過來的遠光燈。
他擡起手想遮眼睛,看見左手上的繃帶。
像電影一樣的畫面又在腦中一幀幀閃過。
良久,他嗤笑一聲,"出息。",素不相識的人都知道在意你的手。
隔壁房間裡張佳樂用毛巾擦着頭發,b市晚上溫差大,他哆嗦了一下,趕緊裹着被子跳上床。
看一眼時間還早,他打開筆記本電腦,看存在上面的比賽錄像,視頻看到一半又爬起來去找筆記本和筆。
無意間瞥到旁邊椅子上随手一丢的白體恤兒,領口被奚唐拽他躲開時扯變形了,居然就這麼穿了一天。
張佳樂低頭在筆記本上寫着比賽的細節分析,再擡起來時已經很晚,他轉頭看了眼窗外b市的天際線,末了順手寫下一句:
"今天運氣不錯,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