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賣靈魂?好啊……要是我有這種需求……”
路鳴澤神色肅穆,等待奚唐說出下文。
他安靜地坐着,雙手搭在膝蓋上,實在太像一個聽話的初中生,上課從來不走神的那種。
奚唐忍不住擡起手,用食指去戳路鳴澤的臉頰,“要是我有那種需求……一定會優先考慮你的。”
小魔鬼的臉戳上去手感很好,還帶着嬰兒肥,顯得稚氣未脫。
奚唐沒管他蓦然瞪大的雙眼,調侃道:
“不過以我的經驗,一般這種直接說我要毀掉整個世界的話語很沒有威懾力啊,最多隻能當一個小反派!”
“要出現那個經典語錄的時候,才是事情大條了!比如什麼‘我要創造一個沒有XX的世界’、‘這個世界是虛假的……’、‘讓我們迎接新世界吧’,這種類型!"
"哇!不管是主角還是反派,動漫裡能說出這種話的,都是野心家大BOSS啊,這理想比毀天滅地這種話更有威懾力啊……”
"咳咳,路鳴澤。"
奚唐闆起臉,
"這個腐爛見骨的世界終被吞噬,我們将在新世界中浴火重生!"
“哈哈,怎麼樣?有沒有那味了?隻不過我現在好像就在一個新世界裡,所以應該沒有這類需求了吧!?“
路鳴澤面無表情,把奚唐孜孜不倦戳他的手扒拉開,槽多無口一言難盡,對她的回答并不滿意:
“你腦子裡裝着的都是什麼奇怪的念頭?跟哥哥學的白爛話?”
頂着一張撲克臉,“而且誰告訴你這是新世界?”
不等奚唐說話,他轉過頭,極黑的瞳仁認真盯住她,“還有…就算是你……也最好不要用黃金瞳凝視我。”
“诶?”奚唐一愣,還沒來得及思考他的問題,不是另一個世界嗎?什麼意思?
緊接着奚唐就從路鳴澤的瞳仁裡看見自己眼睛的倒影,金色雙瞳,熒熒灼灼。
奚唐怔住,捂了下眼睛,黃金瞳?怎麼是開着的。
"一直這樣啊?"
"一直。"
那就意味着---從路鳴澤來一直到現在,她都毫無所覺,應激反應一樣一直頂着一雙黃金瞳。
奚唐不解,“可我沒有刻意去打開它,而且在北京住院時,無論我怎麼試,血統和言靈一點反應都沒有啊!”
沒有反應到她差點以為換了世界還順便換了個身體。
奚唐捂着眼睛,想細細感受現在與之前有什麼不同。
怪不得之前張佳樂注意自己的眼睛,但人後來又回歸正常反應了。小魔鬼從下飛機時就在了,是他幫自己遮掩的?
路鳴澤不回答她,奚唐摸着薄薄的眼皮,沒有答案。
耳邊突然傳來張佳樂聲音,“奚唐你叽裡咕噜說什麼呢?下車了!”
奚唐一愣,張佳樂伸手在她眼前晃晃,“怎麼啦?”
不見小魔鬼。
奚唐搖搖頭,視線從張佳樂臉上滑過,車窗外的景色不再是流動的針葉林。
大巴車停在街旁,路對面是酒店和人群。
“沒什麼,剛剛睡着了,可能在說夢話吧。”
奚唐眯着眼睛,裝做沒睡醒的樣子,解開安全帶,和他一起站起來。
大巴車看起來停了有一會兒。車上的人已經陸陸續續下去,奚唐手上抱着沒喝完的礦泉水,有些恍惚,跟在張佳樂後面下車。
路鳴澤呢?
記憶裡小魔鬼的出現一般是沒有預兆的,很突然。
但告别不一樣,每一次的告别有些交代,總是很緩慢。離開時,他會像上次見面時那樣,在靈視的畫面裡,留給她一個雨中緩緩消失的背影。
這次為什麼突然不見?奚唐下車後往前走了幾步,覺得有什麼不對。出于某種直覺,她停在原地。
然後。
她驟然轉頭,看向她原本坐着的大巴車後排窗邊位置。
小魔鬼正靜靜的坐在那裡。
他透過車窗看着奚唐看着世界,隔着一層玻璃,目光介乎澄澈與空洞之間,像是在凝視某個古老的悲劇結尾。
看起來有些糟糕啊。
本能的,奚唐往大巴車回走了兩步,這時候完全沒有想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也沒有想該怎麼和張佳樂解釋她的怪異舉動。
她站在車窗下,仰起頭,“怎麼了?你看起來很奇怪。”
路鳴澤視線跟随者她,那種目光像莎士比亞戲劇裡的麥克白看觀衆,國王一樣,又很矛盾,破碎的威風凜凜。
奚唐向他伸手,語氣沒什麼變化:
“路鳴澤,你業務是不是已經完成了?要不要用你寶貴的休假時間,來和我流浪幾天?"
找個理由,"我還沒有問你……那場戰争的結尾。”
他們隔着車窗平靜的對視。
天色忽然昏暗下來,不知何時,背景裡陽光明媚的街道被低垂的濃鉛色雲層籠罩,翻滾的鉛雲如同巨龍張開的雙翼,遮蔽整個天空。
一股水的氣息在風中蕩開,蔓延開來,潮聲忽然彌漫在耳邊。
路鳴澤和奚唐都有所感應,同時擡頭,望向南方,金色瞳孔一閃而逝,在很久以前,他們也做過相同的動作。
潮聲漸漸平息,空氣中水汽卻越來越濃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