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走越快。
楚子航不知道為什麼自己這麼急,他隻知道自己想追上她,想截住她,想在她被命運困死之前拉住她,告訴她别再往前走。
雨幕成為背景,視線裡隻有她的輪廓清晰,挺直的脊背,被沾濕的面頰,垂下的雙手。
是阿絲塔啊,她現在多大了,怎麼看起來比入學時還要小。
有種沖動讓楚子航碰她一下。
“師……妹。”
很沙啞。
他碰到了她的手,這時候他的臂膀好像疼痛般顫抖起來,這種感覺從脊柱直到腳底。
真的碰到了。
她轉過身。略奇怪的看着楚子航,表情稱不上讨厭,也不開心,微垂着睫毛,像是很吝于調動面部肌肉。
但也沒有把手拿開,楚子航僵在原地,覺得自己宛如邪魔入體,表情一定很僵硬。
兩隻交觸的手上都帶着水,皮膚有種真實的濕冷感。
要解釋嗎?
既不想分離,也不敢握緊。
“第一次見面的人就想牽我的手,好奇怪。”
原來第一次見面是在下雨天。
又說,“可是你看起來很難過。”
其實她看起來更狼狽,鏽陰的天,隐約的血腥氣被雨水沖掉,看過來的灰藍色眼睛濕漉漉的,像開了刃卷了鋒的劍,又像一隻疲憊受傷的貓。
“我可以……抱你嗎?”楚子航微微低頭,神情是鄭重其事。
如果被拒絕了,就多牽一會兒手,如果同意……
怎麼想都是奇怪的要求。
下一秒手被拿開了。
果然是拒絕。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做了。楚子航睫毛顫動,雨珠從上面滑落。
“還要我主動嗎?”
再下一秒,一個輕之又輕、珍而重之的擁抱落在身上,青年緩緩籠住她,仿佛用力一點,懷裡的人就會碎掉一樣。
可是太輕了,輕到讓人貪戀。阿絲塔嘴角很細微地勾了一下,像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拽住衣角,猛地撞進他懷裡。
奇怪的人。
但是是他先伸手的。
那就在他身上紮根吧,自私地借助他身上的溫度走下去。
肩頸交錯。或許有人在哽咽。
她現在是16歲吧?後來又長高了些。
初次見面時給了一個擁抱啊。
離去時也有一個。
“怎麼不說話。”女生說。
一切想透露的未來都無法說出口,仿佛穿越時空穿越陰霾而來,隻為給她一個擁抱。
“我不知道說什麼。”
“說你愛我。”
如果不說的話,阿絲塔會蒙着他的眼親他。
“……”
“楚子航。”他說。
“我是楚子航。”
兩個在雨中不需要傘的人。
雨聲無止無終。
那天還走過很多地方,從中央公園到紐約灣,與路上所有人擦肩而過,兩雙眼看同樣的風景,在生命的洪流中合二為一。
北美洲東部的海岸線綿長又曲折,南北全長3.8萬公裡,來自大西洋的風長年累月的吹過,亘古不變,把二十歲的楚子航帶到阿絲塔身邊。
是阿絲塔的初見,是楚子航的重逢。
從20歲的楚子航身上,阿絲塔看見了自己朦胧的命運,命運的蹇塞或亨通,她并不能全部預見。
或許她空亡成灰,或許她死得其所,但未來居然有那麼個人在等着相遇,還真是,非常期待啊。
夜鑲滿群星。這就是那個微不足道的秘密,這就是一切了。
楚子航睜眼時灣流已經越過太平洋,進入東京上空。
一日如百年。